174.第174章(2 / 2)

幾天之後就是石詠與賈璉約定的日子,兩人在琉璃廠碰了麵,賈璉還是扯了石詠去上回那家食肆,一坐下就興致勃勃地問:“怎麼樣,得了嗎?”

他見石詠還是帶了上次那兩隻錦盒,當即捧了第一隻,說:“這隻趙飛燕的金盤……”

“不是,是衛子夫的金盤!”

石詠若無其事地糾正。

賈璉:“……你這樣說也對!這不能年代能再早些,更值些錢麼?”

頓了片刻,賈璉省過來:“不對,趙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有這個名頭在,才最值錢!”

“衛皇後雖然出身歌者,可是當年也一樣善舞。你回頭這麼說,準保旁人覺得耳目一新。而且,衛後是位賢後,這金盤,即便堂堂正正擱在正堂裡,也沒人會說嘴的。”

石詠向賈璉委婉解釋,隱隱約約地聽見金盤在錦盒裡向他致謝。

賈璉想想也是,點頭應了,打開錦盒,隻見裡麵重新鎏過金的圓盤華貴璀璨,與原先簡直不是一個器物,可是仔細看,卻見金盤表麵的卷草紋卻依然清晰如舊,與原來的一模一樣。

賈璉“啪”的一聲扣上盒蓋,抬起頭,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盯著石詠:“好家夥,看不出來,你這小子,真不簡單!”

重新鎏金之後的金盤太過精美,令賈璉有點兒不相信這東西竟是他家的。

“石兄弟,你是怎麼學會這手藝的呀?”賈璉冷不丁就問。

“這個麼……”石詠笑了笑,“璉二爺住慣了內城,不知我們這些外城長大的小孩子家從小就在各種手工作坊裡到處跑來跑去玩兒的,看得多了,也就……會了一點兒。上回湊巧,修了一隻碗,叫楊掌櫃見到了,他就將我記住了。”

他避重就輕,蒙混過關。

賈璉從來沒在外城那些各業百姓雜居的胡同裡待過,石詠這麼說,他也辨不出真假,當下隻得信了,又問:“對了,那隻木瓜呢?怎麼樣,你琢磨出來什麼沒?”

石詠將另一隻盛了香囊的錦盒遞給了賈璉。

賈璉打開錦盒,伸手要將裡麵盛著的物事取出來,被石詠攔住,塞了一塊棉布帕在他手裡,示意他用布墊著再動手。

賈璉見他緊張,便也依他教的,墊著布帕,小心翼翼地取出銀香囊,拿在手裡看的時候,幾乎倒吸一口氣。

這隻銀香囊,由石詠去除了表麵布帛與軟木兩層保護之後,又由石詠用專門給銀器拋光的軟布仔仔細細地擦過,此刻銀質表麵包裹著一層上了年頭的銀灰色“包漿”,顯得光潤古樸。鏤空的銀質花紋球體內部,隱約可見一隻半圓的金盂璀璨奪目。

“這是……”

賈璉盯著這香囊,看了半晌,被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是楊貴妃親自佩過的香囊!”石詠平靜地答道,“我親口問過‘它’的。”

賈璉聽了這話,一時竟被嚇住了,怔怔地望著石詠,片刻後才記起自己曾經說過的,“嗤”的一笑,說:“石兄弟,你這拾人牙慧的本事還真是不賴啊!”

楊掌櫃在一旁看著石詠這樣,忍不住心裡暗笑,以為這石詠畢竟年輕,手上的活計再巧妙,見過的世麵到底有限。他一扯石詠的衣袖,兩人一道,先在門房等候通傳,隨後有人引著,楊鏡鋅在前,石詠在後,兩人沿廊廡入內,穿過一進院子,來到一座翼樓跟前。前來接引的人就先退下去了,楊鏡鋅與石詠就隻屏聲靜氣地在翼樓門口候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裡麵出來人請楊石兩人進去。石詠不敢明目張膽地東張西望,隻能用餘光瞅瞅,見這翼樓裡陳設簡單,有案有架,架上磊著滿滿的書本子,看著是個外書房模樣。除了陳設以外,這書房裡還隱隱約約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叫人聞了,心裡的燥氣漸漸去了不少。

跨門檻進了內室,楊鏡鋅先翻下衣袖,給立在室中的人打了個千兒。他餘光一瞟石詠,眼角登時一跳——石詠在他斜後方,竟然雙手抱拳高拱,打算作個揖。

楊鏡鋅登時就慌了。

他萬萬沒想到石詠竟然於禮節之上一竅不通,趕緊往身後丟了個眼色。石詠瞥瞥他,這才有樣學樣地屈了右膝,垂手躬身,口中含含糊糊地跟著道了一句:“請王爺大安。”

對麵的人登時冷哼了一聲。

天氣原本就熱,楊鏡鋅這一嚇,更是急出了一頭的汗——要知道,對麵可是出了名的冷麵王,為人冷麵冷心,於禮數上又是極為端嚴挑剔的。

對楊掌櫃而言,石詠是他帶來的人,雖說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子,雍親王不喜便罷了,可萬一遷怒到他楊鏡鋅的頭上就大事不妙了。

而對石詠而言,他行這個“打千”禮下去,多少也經曆了一番心理活動——作揖是自然而然的頭一反應,畢竟人與人之間平等相待的觀念早已滲入他的血液;而改行“打千”禮則是對曆史與人生的妥協,石詠隻在心裡默念:看在您年紀比較大的份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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