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199章(1 / 2)

石詠是個非常隨和的人, 如英向他自報了家門, 說是老尚書府的小姐, 並且說清楚了要借馬。石詠便就真的躍下馬, 說:“小姐要用便請吧!”

他反正也沒有彆的事兒, 完全可以開十一路走回清虛觀去。

可是麵對如英小姑娘那張凍得略有些青白的麵孔,再看到一兩綹被秋雨打濕的額發緊緊地貼在如英額上,石詠心中不忍, 趕緊將自己身上披著的一件披風解下來, 遞給對方,說:“好歹遮遮雨——”

他又瞥了一眼如英身上那些花裡胡哨的衣裳, 絕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會穿的, 知道該是戲服。如英的發式也稍許有些怪,不似尋常少女的發式,似乎有點兒像是後世戲曲演員勒過頭之後的發型,連帶眼梢也輕輕吊起,看來她還真是妝扮成了個戲班的小戲子, 才從清虛觀脫身的。

如英已經冷得不成,將那披風接過, 也不客氣,趕緊抖開,裹在身上。這披風還帶著石詠的體溫,披著甚是溫暖。可是她既不接韁繩, 也不說話, 隻是抬起頭, 繼續默默望著石詠。

石詠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要借馬,他已經借了啊?

於是石詠轉身準備離去。

這時紅娘以前教他的話在他耳邊突然響起:“最忌男人家直來直去,姑娘家說什麼你便做什麼,做到了便一轉身走人。須知好多姑娘家不好意思將心思全盤說出來……你多問一句會死啊!”

石詠心想:……不會死!

他便又轉過身,果然見如英留在原地沒挪窩兒,而是望著自己,咬著下唇,眼中微露乞求。

石詠便問:“你會騎馬嗎?你認得路嗎?”

如英當即搖搖頭。

感情這兩樣都不會,難怪僅僅將馬匹借出去,等於根本沒幫到人家小姑娘。

石詠想了想,終於又問了一句:“我能騎馬帶你一程麼?”

如英當即點點頭,她緊緊抿著唇,似乎下了巨大的決心,明知與陌生男子共乘一騎,是極不妥當的行為,被旁人知道了她很可能一輩子也就完了。然而如英按按衣內藏著的那張紙,卻也豁出去,不再想以後了。

“小姐要去向何處?”石詠問。

“石大人,”如英有些謹慎,再度開口確證,“你是來過我家的那位石大人對麼?當年你來內城老尚書府是做什麼的?”

石詠茫然地開口:“不是在承德老尚書彆院麼?”

對方終於鬆了口氣,態度稍微放鬆了些,便道:“我要去金魚胡同,我姑父十三阿哥那裡!有……有要緊的事……”

石詠心想:這也巧了,今晚他本就該到十三阿哥那裡去的。

“能……能快些麼?”如英開口問,“我是擔心,擔心……”

她伸手指指清虛觀的方向,似是怕清虛觀裡有人發現真相之後,隨後追出來。

石詠想了想,說:“英小姐,我另有一個法子!雖說繞些路程,但說不定能幫幫清虛觀裡的人。”

正紅旗的旗丁莫名其妙圍了清虛觀,圍了正白旗兩家大戶,說是要搜撿失物,什麼時候輪到他們耀武揚威了?

石詠當即說了他想的法子,如英聽了,低頭思索片刻,當即點頭應了,說了聲好。兩人既然一起同意了這法子,石詠當即一個翻身,先跳上了馬,隨即將手伸給如英,要將她拉上馬。

如英也是頭一次與陌生男子如此親近,一張粉麵羞得通紅,卻緊緊咬著唇:她彆無辦法,此刻一定要借石詠之力回城,將懷裡的東西交給姑父。於是如英強忍著羞怯,將手伸給石詠。兩手相握,如英一抬頭,隻見石詠竟緊緊閉著眼,不欲近距離盯著她的麵孔細看。

更有甚者,如英靠得近了也看得清楚,石詠紅了臉,且從麵頰一直紅到了脖子根,若論羞怯,眼前的這一位,未必就能比她好上多少。

如英心裡又是好笑,又是感慨,不再耽擱,抬腳踏著馬鐙,左手使勁兒一攀石詠的手臂,隨即石詠那邊反應過來,抬手將她一帶,如英便覺得騰雲駕霧一般,已經躍上馬背,坐在石詠身後。

“英小姐!”石詠開口,“請你坐穩了,可以握住我的腰帶。”

馬背上沒有安全帶,就隻能借用腰帶了。

如英也無其他更好的法子,隻能伸手抓住石詠的腰帶,接著石詠輕輕一蹬馬肚子,兩人一騎,慢慢走出林子,回到原有的道路上,石詠辨了辨方向,儘量避開清虛觀那裡,尋上了大路,隨即一路向北。

石詠對海澱這一片很熟,他要去的方向則是樹村。正白旗佐領梁誌國如今已帶了正白旗的旗丁在樹村東麵駐防,而正紅旗卻還未接到詔令出城。

石詠要做的,就是將正紅旗今兒個的種種動作告訴梁誌國,然後告訴他們,都統富達禮一家子都在清虛觀裡,除了富達禮外,還饒上了佐領白柱的一家子。梁誌國是個有脾氣的,必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但以大伯富達禮的秉性,又斷然不肯將此事鬨得太大。

此外,北上繞路還有一個好處,即便會有人從清虛觀追出來,也隻道他們會儘快回城,不會想到他們反而走遠了。

石詠說得明白,如英當然點了頭,她其實也很少見哪個男人會這麼著行事,跟一個女孩子家也有商有量的。

一路北上,雨忽大忽小。石詠身上的袍子前襟全部被打濕了,如英則緩過來些,問:“石大人,披風還您吧!”

石詠在前頭“啊”了一聲,似是聽不清楚。

如英隻得靠近些,又重複了一遍。

“算了,到地頭再說吧!我聽不清!”石詠大聲回答。

如英隻得作罷,一瞥眼,卻又見到石詠後頸又慢慢開始紅起來。她突然好像悟到了什麼,知道石詠一定是聽清楚了,卻想讓著她,可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隻能借口聽不清。

如英想明白了這一串兒,瞬間心頭溫暖,勝過有身上這件披風,唇角卻情不自禁地揚起來,心裡暗暗地道:這真是個呆子!

兩人沒費多少功夫,便到了樹村,找到梁誌國,梁誌國如石詠所料,聽說了清虛觀的事兒,登時大怒:“反了天了,這下五旗什麼時候敢欺負到咱們上三旗頭上來了!”

說著梁誌國便去尋在城外駐防的正白旗旗丁,問他們:“你們聽說過這種事兒嗎?”

正白旗旗丁們齊聲大喊:“沒有——”

“你們忍得了這種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