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可真漫長啊。
夏綾抬眸問到:“大人,這次又要把我帶去哪裡?”
“綾丫頭。”王平壓低聲音喚她,麵色上難掩擔憂,“陛下說,想要見你。”
天幕暗淡下來,夕陽的殘影終在遠方重疊的山峰間幻化成了一絲熄滅的餘燼。行宮各處掌起了燈,夏綾走在光影不甚明亮的宮道上,迎麵吹來的山風讓她覺得有些冷。
她下意識的抱住了雙臂,以抗拒涼風帶給她的不安。
重華殿很快就到了。高聳的殿閣在夜色中隻留下黑黢黢的暗影,隻有窗格中透出來的點點燭光,瀉出一絲夾帶著溫度的暖意。
隻不過,這暖意並不是誰都能消受得起的。
何敬正站在殿外,等候著能讓皇上掛心的那位女子到來。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人能讓陛下如此上心,心裡盤算著,回京的馬車上是否該多留出一人的位置來。
很快,有緹騎回來稟報:“何掌印,人已請過來了。”
何敬點頭,順著大殿的石階向下看去。階下站著個宮裝女子,暗影之下看不清臉,但單看身段,柔枝嫩條的,當是個可人兒。
“讓她上來吧。”
夏綾得了傳召,輕提起下裙走上階去。
何敬走出兩步相迎。以己度人,行宮中的一個小姑娘初見天顏,心中不定緊張成什麼樣子,還是應當寬慰兩句,免得在禦前出了錯處。
可就在這時,何敬在簷下宮燈的光亮中看清了夏綾的臉。
一瞬間,他僵在了原地。
“你,你……”
因為太過驚訝,何敬結巴了半天,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
相比之下,夏綾沉靜得比這夜色還要涼上三分。
她淺淺對何敬點了下頭:“何掌印,那我就先進去了。”
*
寢殿內,寧澈沉默的守著紗燈靜坐。
可他並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樣鎮定。手背的虎口上,已被他掐起了一片紅痕。
吱呀一聲輕響,有人推開了殿門。
寧澈匆匆起身,身體一動,心裡裝的滿當當的情緒,和著氣息隨時都會溢出來。
他獨自站在雕花繁複的月洞槅門下,望著殿門口人影輕動,一人邁過門檻,隔著三年的光陰走進殿來。
他很想上前道一聲,彆來無恙。
夏綾交疊著雙手走進來,見了寧澈,屈身想要跪他。
“不用!”寧澈忙托住夏綾的手,先一步扶住她,“你不用這樣。”
肌膚相親。
夏綾把手抽回來,方才觸到他的手心,溫度有些燙。他還在發著燒。
燭光將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仿佛同時也拉長了時光。
夏綾不自覺擰了眉頭,良久,輕聲問他:“還難受嗎?”
寧澈的手仍停在原處,掌心空落落的。他緩緩把手也收了回去,緊抿著嘴唇,點頭吭了一聲。
寧澈曾想過很多次,再與夏綾見麵,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可當真見了她,臆想中的那些欣喜,焦慮,思念,通通都沒有。
而是委屈。
就像在外受了難的孩子,回到家後得一句關心,委屈的想要哭上一場。
夏綾說:“那就彆撐著了,咱們坐下說吧。”
寧澈坐回到床榻上,夏綾搬了圓凳,坐到他對麵。
因還在病中,寧澈並未穿常服,隻著了中衣,外麵搭了一件寬大的風氅。中衣是圓領子,細密的貼合在他的脖頸上,襯得他喉結愈發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