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遇到了一隊客商,那些人能聽得懂倭話,就跟她說,他們可以帶她去找哥哥。那幾個客商說,在北邊有許多倭國來的人,或許秋鶴的哥哥就在那裡,讓秋鶴同他們一起走。
秋鶴十分感激這些人,一路上扮成個小廝模樣,伺候他們吃喝,全然一個不要錢的勞力。一行人在路上走了有一個多月,一直到了京城。
可這裡卻根本沒有倭人。貨一出手,幾個客商立時變了一副嘴臉,將秋鶴給鎖了起來。原來那幾人根本就是騙她的,見秋鶴已無用處,就想將她賣到窯子去,再撈一筆銀子。
可秋鶴畢竟聽不懂漢話,那幾人怕老鴇發現這女孩是個倭國來的,不好出手,於是便想用藥毒啞了她,那她看起來隻是個樣貌不錯的小啞巴,沒人知道她是從哪來的。
秋鶴長了個心眼。她假裝自己喝了那啞藥,裝了啞巴,這樣那些人就不會再給她喂藥,也不會有人發現她不是個漢人了。那群人本想在端陽節前就將秋鶴出手,可有天晚上,秋鶴趁著幾人吃醉了酒守備鬆懈,又一次逃了。
逃出來之後,她更不敢見人。她隻能天黑下來之後才出來遊走,睡過橋洞,扒過剩飯,也同狗搶過吃的。再後來,就到了端陽節那天晚上,秋鶴實在餓的受不了了,想出來找口吃的,卻被在暗中盯梢的錦衣衛發現。她以為是那幾個客商又來抓她,才沒了命的想逃。
這也就是為什麼,秋鶴會出現在吟春樓附近,會臟的像個乞丐,以及在被上刑之後,還死咬著牙不願說一句話。
再後麵的事,大家便都知道了。
寧澈聽夏綾說完,臉色變了幾變,最後罵到:“那個井上三郎,簡直就是個畜生!這人定是早就看上這丫頭了,知道她哥再回不來,才肆無忌憚對這女孩下手的。那個叫平野的也是個糊塗東西,和這種畜生還能交好?就這樣還敢來劫掠,死了活該!”
夏綾心中初聽到這些事時,同寧澈也是一樣的反應,既恨不得撕了那個井上三郎,又忍不住罵秋鶴傻。同樣,她也認為,秋鶴的那個哥哥,平野茂川,有極大可能是已經死在大燕了。
“另外還有一個信息,我覺得很重要。”這是夏綾今日最想說的事,“至於秋鶴為什麼那樣相信她哥哥沒有死,是因為平野茂川出發前跟她說過一句,‘放心吧,都是商量好了的,對方不會真對我們下手的’。這句話裡的‘對方’,指的究竟會是誰呢?”
寧澈的神情霎時冷峻。
“所以?”
夏綾深吸了一口氣:“皇上,有沒有可能,地方上有官員通倭,在以寇養兵呢?”
這麼熱的天,這句話竟然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冷。
寧澈眉頭蹙了起來:“這個罪名太大了。如果貿然就下這樣的結論,當前的證據會不會太少些了呢?”
他這麼說,其實是不想讓夏綾擔責任。寧澈知道,夏綾因為她父親的事,對官府多少存在了一些不信任。可若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基礎上就妄加猜測,落在旁人眼裡,或許就變成讒言了。
夏綾緘了口。她也明白,自己這句話說的太不負責了。若真有人通倭,那是哪個地方的官員?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她隻通過一個小倭賊口中講出來的故事,就輕飄飄的在皇上跟前撂下這樣一句話,是想讓皇上對整個朝廷的官員都心生疑竇麼。
她低頭道:“是我太草率了。”
“未必。”在這搖搖欲墜中,竟有人在背後又一把撐住了她。
夏綾抬頭,見說話的是鐘義寒。
他朝寧澈俯身揖了一禮,直起身道:“陛下,在這件事情上,臣也有些想法。”
此時的他,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眉宇間的英氣竟似武將。
“臣想先同諸位分析一下那小倭賊交代的故事。”他這個人真的很喜歡分析,“首先,倭賊是八月從倭國出發的,從同時期來看,九月中,山東自靈山到靖海一線遇襲,十月初,永寧衛,泉州衛也有小批賊寇滋擾。但臣看過當時的邸報,這兩撥賊寇應該不是同一批人。在東南海上,也有一些流寇盤踞,這些人裡不止有倭人,也有漢人,他們以琉球為落腳地,長期在東南沿海一帶騷擾劫掠,擾襲福建的是這一波人。所以臣先大膽做個假設,八月從倭國本土起錨的那撥倭賊,應當與搶掠山東的是同一批人。”
“同時,從倭國本土至我朝劫掠的倭寇也時常不是一批固定的人。畢竟燒殺搶掠這種行當總是要搏命的,所以也有倭賊就轉投了商隊,跟江浙一帶的商戶做一些岸上的生意。故而臣推斷,那小姑娘來我朝乘的應該是商船,大概是從寧波或者台州府一帶靠的岸,這樣到京城在路程上所花費的時間也大致能對上。”
見並無人打斷他,鐘義寒接著說道:“方才小喬公公的猜測確實大膽,臣亦聞之心驚。但臣亦以為,若真有此事,陛下必不會姑息,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