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是牛仔褲,黑白帆布鞋。
比起男人的打扮,花卻簡陋地用報紙包著。
是幾支有些蔫的粉色月季,具體是什麼品種不得而知。
蔣暢淺淺瞥去一眼,得到的全部信息便是如此,至於他的模樣,她並不好奇。
有個說法,人的一生平均會遇到2920萬左右的人,產生交集的約8萬人。
她和這個男人的全部交集,不出意外,就是這趟地鐵,坐在同一排位置,多則不過僅僅十幾分鐘。
在累極的情況下,更缺乏對陌生人的探知欲。他長什麼樣,大概率轉頭就會忘記。
蔣暢一手圈著扶手,頭抵上去,包擱在腿上,半闔著眼打瞌睡。
為免睡著而導致坐過站——不是沒經曆過這事,她重新拾起辭職的念頭,認真思考起來。
這份工作換了未到半年,通勤一個多小時,月薪到手四千,除去各種生活開銷,到月底一毛不剩。
為此,母親曾特地打來電話,勸蔣暢回家考公,或者為她安排一份更穩定的工作。
蔣暢不願意。
她說她找得到工作,能養活自己。
母親反問:一分錢攢不下,萬一生個什麼病,你怎麼辦?
蔣暢無力反駁。
但總之,蔣暢依舊留在宿城。
至少仍有盼頭。
待這陣忙過去,或者老板新招人進來,替她分擔審稿的任務,她有空寫稿,便能拿提成了。
可,這樣的通勤距離和時間,又太過消耗精力。
蔣暢常自我審視,她性格裡的一大短板便是不夠果決,沒有托底且不緊迫的事,能一拖再拖。
“辭職”和“將就乾”兩方勢力極限拉扯,勝負難斷的時候,她聽見旁邊的男人接起電話。
蔣暢不關心內容,隻是注意力被他的聲音吸引過去。
身在公共場合,他刻意壓低嗓音,也聽不太清說的什麼。
音質如山穀裡的溪流,緩慢衝刷過岩石,是一種低悶的清潤感,聽之使人身心舒適。
蔣暢頗不禮貌地想道,擁有這樣的聲色條件,去網上唱歌,或者當cv之類的,應該會十分受歡迎。
大抵,他心情不佳,聲音越來越沉。
但也許是教養好,他語速始終不疾不徐,隻是尾調偶有起伏。
男人說話聲頓了頓。
她呼吸隨之一停,以為他是察覺她的偷聽,眼皮耷拉下去,偽裝成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的樣子。
偷聽不尷尬,尷尬的是被發現。
因為緊張,腳趾微微蜷起。
然而,蔣暢並未感覺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