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今天還挺心有靈犀的。”
沈初雪倚在門框上,看到他蓋上鍋蓋,旋即掀開,白霧猛地向上蒸騰。
“你來盛麵條。”蘇致把位置讓給她,自己到一邊,細細地切蔥花。
盛麵條沈初雪還是會的,先撈出麵條,再舀兩勺湯,最後蘇致撒上一把蔥花。
紅湯白麵,配上翠綠的蔥花,有爸爸做的感覺了。沈初雪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全靠意誌力才把第二碗也盛起來,沒自己一個人先端著碗跑了。
在狹小的餐廳坐下,蘇致聽到她盯著碗無聲地歎了口氣。
說來奇怪,他們長久地相處明明已經是十年前的事,重生回來實際見麵的次數並不算多,但他就是能一眼看懂她的意思,就像刻在了骨子裡一樣。
“炸豬排我真不會。”
沈初雪撥開碗麵上漂浮的蔥花:“你還真能看出我想吃什麼呀?但我也就是想想,吃麵就夠啦。”
她夾起麵條,吹了吹,品嘗味道。
其實味道確實還有些差距,就像他拌的雞絲涼麵,隻是加的調料比例稍有不同,味道就不一樣,何況是這樣的湯麵。不說彆的,平時麵館用的湯,是需要一大早就開始熬的。
不過她還是很給麵子地把一筷麵條都吸溜進嘴裡,咽下之後誇獎道:“真好吃!”又不是要去當大廚,普通人做到這個水平,已經很可以了。
蘇致鬆了口氣,她能吃得下就好。
兩人正吃著熱騰騰的麵,一個房間的門突然打開,沈初雪聞聲看過去,隻見一個戴眼鏡看著挺斯文的男生。他大概沒想到外麵有人,愣了愣,很快就朝他們走過來。
“這麼香,你們自己做的啊。”他說話也是朗誦時的聲音,男中音,聲音渾厚且十分自來熟,完全打破了他文靜的外表,“兄弟,還有沒有多的,讓我蹭一口吧。”
說著還想去拍蘇致的肩,被避開了,不過蘇致也沒拒絕:“廚房還有生麵條和湯,不嫌棄的話自己下,麵條煮熟就能吃。”
“好勒,謝謝兄弟!”
“剩下的麵條還夠兩個人吃嗎?”沈初雪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喊住那個男中音,“大哥,你要不也問問隔壁的姐姐吃不吃,她好像也還沒吃飯,你們學播音太辛苦了。”
“小妹妹真懂事兒,那我問問她。”
最後蘇致的兩位室友一起煮了剩下的麵條,餐廳小得連四個人都容不下,兩位室友湊合在客廳吃。
還沒吃完,就到了七點,那個紮馬尾的女孩子進屋捧出了筆記本電腦,外放新聞聯播。
蘇致小聲告訴沈初雪,每天看新聞聯播學習,是他們的功課之一。
沈初雪把蘇致代入新聞主播幻想了一下,居然毫無違和感,至少比想象他朗誦《海燕》可以接受多了:“對哦,還能播新聞,哥哥,你這專業前途無限啊。”
為了不打擾那邊的人看新聞聯播,她也壓低了聲音,並且一吃完飯就急著要走。
她走了,蘇致還能看看今天的新聞,已經打擾了他一下午,就不要再耽誤他晚上的功課了。
蘇致卻並不著急,要不是她強烈反對,最後隻把她送上了的士,否則還要送她回國家隊。
……
沈初雪回到宿舍,今天其他人也已經訓練完回來了,她給蘇致報平安:“到宿舍啦!”
“你的傘忘拿了。”
沈初雪看到這句話,才想起她是過去拿傘的。她今天真不是故意不拿,吃晚飯前還想起過,隻是最後一著急,就又忘了。
“你留著用吧。”
她覺得自己還是再買一把傘吧,蘇致的室友都這麼拚,他又是跳級的,還是不要總過去找他比較好,免得影響他學習。
……
蘇致送完人上樓,女生還在認認真真看新聞,男生卻抬頭問他:“過來一起看嗎?”
“不用,我有收音機。”
見他走進房間,男生忍不住對女生道:“這麼冷的人怎麼會來學播音啊,主持節目讓他微笑他能笑得出來嗎?也就對剛才那小妹妹還比較和顏悅色。”
“你要說話就離我遠點。”她眼睛都沒從屏幕上離開,“現在餐廳空出來了。”
男生一哽,默默閉上了嘴。
……
蘇致打開收音機,不用調頻,出來的就是新聞聯播。
他的收音機隻用來聽兩個節目,早上六點半,新聞與報紙摘要,晚上七點,新聞聯播。
但他今天並沒有認真聽新聞,慢慢往後,靠在了椅背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這新聞就成了一道背景音。
這段時間,一切都太順利了,就算偶爾有關秋蘭這樣的意外因素,但他並不放在心上。
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完美契合“如果人能重頭再來一次”的想象。
可是被翻出的曆史書,又提醒他,過去的才是真實,而今的極有可能隻是虛幻,仿佛一個沉浸在美夢中不願意醒來的人,就在他快要成功地連自己都騙過時,被人宣告,你隻是在做夢而已。
他摩挲著曆史書上那一頁被撕掉後留下的痕跡,紙纖維斷裂後的毛邊柔軟脆弱。
他仍能想起,那天得到譚格月首肯,將由他來負責男主部分的配音,他興衝衝從帝都回來,想告訴她自己將要去錄這本她特彆特彆喜歡的,給她一個驚喜,這份想象具體到,連她臉上的笑容都能勾勒得所差無幾。
飛機落地已是傍晚,從機場趕回家的路上,忽然下起暴雨。
因為急著回來,他沒來得及吃飯,隱隱有些胃痛,但這些都不重要。
他先路過小區旁邊的沈記麵館,也許是因為雨太大,竟然關著門,進了小區,來不及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就去沈家找人。
小姑娘一定會開心壞了吧,為了衝刺奧運,竟然訓練到高燒,連在醫院輸液都說著關於訓練和奧運的事。這麼努力的小姑娘,就讓她開心一下吧。
但是,沒有人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