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不是我,是你(一更)(2 / 2)

“我是前世不修倒了血黴了。”

兩人暫停談話,宮人奉命入內換過新茶,然後撤掉這些雕成花卻完全不頂飽的蜜餞,換上了柔福帝姬喜歡的當年風靡開封城的賀四酪餅。

傾訴對象調換。

這次是薑離邊啃香噴噴的餅,邊說自己的來曆。

她吃的很香:畢竟驟然到了南宋後備受打擊,水米未進還乾了兩件體力活(手搓上吊繩、拎寶劍砍人)。

此時終於有心情吃飯了。

她對著茶水吃了兩張酪餅,也說完了自己的故事。

柔福帝姬實在忍不住露出神往的樣子:原來會有那樣的後世嗎?

女子可以不因為父兄而獲罪。

甚至聽她的描述,是自己在外工作,掙錢買房自自在在。來這裡前最苦惱的是作為打工人老板是不做人的黑心資本家(現在的係統老板也是),願望是早日實現財富自由徹底躺平。

柔福帝姬努力忽略掉麵容,隻看麵前人的眼睛。

目光第一次柔和下來,聲音也溫軟憐惜起來:“好可憐見的,原來是能過那樣神仙日子的清清靜靜女兒家,一睜眼竟然成了個畜牲。”

薑離登時生出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慨:“是吧!”

她吃飽喝足,放下茶盞的瞬間,忽然被麵前柔福帝姬傾身握住了手臂。

柔福帝姬力氣很大,眼睛亮的驚人,如砰然炸開的火光。

聲音喑啞卻炙烈:“既然你不是他,那你可以的!”

她目光中再不掩飾強烈的恨意:“殺掉他們!”

不隻是朝上那些求和的奸臣亂黨——

柔福帝姬:“宋並非沒有忠臣良將,隻要皇帝肯,大有希望可以收複舊山河!”

“若有那日迎回天眷……”

“殺了罪魁禍首!”

她那位父親,昏德公趙佶死的實在是太輕鬆了。而她的兄長重昏侯趙恒還在苟活著!

他們父子的昏聵無恥葬送了宋的大好山河、萬千子民,以及她們諸多人的一世……

他們不是她的血緣至親,而是與金人一樣,都是不共戴天必欲殺之的仇讎!

柔福帝姬望著薑離。

深井中的無數冤魂似被驚動紛紛浮上水麵,眼中流出血淚來。她們在說,用她的聲音在說:殺了他們!

“我不能。”

柔福帝姬愕然望著薑離。

一隻手臂被柔福帝姬緊緊攥住,薑離用另一隻手取過了一旁

的寶劍,鄭重遞了過去:“頂著完顏構這個身份去收複山河,他配嗎?”

他配個**!

薑離一字一頓:“是你。”

“是你,去光複山河。”

柔福帝姬的雙手慢慢鬆開了薑離的手臂。

她的指尖碰到了這柄沾過血的寶劍。

薑離繼續往前遞:“是你,去親手殺了他們。”

自地獄中掙紮輾轉,卻爬回另一個地獄的柔福帝姬——伸手握住了人間的寶劍。

**

夕陽漸漸沉落。

薑離與柔福帝姬道:“怎樣讓你掌權這件事,我心裡倒有了初步的設想,隻是……還要見過嶽將軍後才能最後確定。”

她看了看外麵絢爛晚霞:“而且,今日也太晚了,我宮中還有事。”

抄家弄錢可是很重要的!康諝已經涼了半日了,該動的人應該也動起來了。

有她的‘王先生’珠玉在前,薑離對於大貪宦康諝能榨出多少錢來,還是有幾分期待的。

錢這東西太實在太重要了。

尤其是此時南宋,離大明的局勢可差得遠。

軍費就太要緊了。

“你明日請旨進宮,咱們再詳談。”

柔福帝姬猶豫:“公主府比較清靜……”宮中人多眼雜,她們說的這些話可不能被聽到。

薑離笑道:“沒關係,我有特殊的監控技巧。”說著打了個響指,外麵樹枝上已經站累了的喜鵲飛到她手臂上來。

她起身準備回去弄錢,還不忘也像個黑心資本家一樣,叮囑柔福帝姬晚上也彆閒著。

“我剛來這裡,對人、事都不夠了解。”

“要不今晚你也想想,有沒有什麼有才可靠的人。”

“對了,女將軍我倒是知道一個極出色的,到時候想法子給你招回來。”

柔福帝姬也隨之起身,準備送送這位薑姐姐(兩人論過年紀後,柔福就換了稱呼)。

聽她說起人才,柔福帝姬當即想起來一個。

“姐姐等等。”她轉身去內間拿出來一張花箋。

“你看看這篇《打馬賦》如何?寫這篇賦的女子,心胸格外不同,我打小便對她十分敬重。”

“說起來她原出身名門,這些年也飽曆經顛沛流離——”

“前幾年她還在金華避難,好在去歲到了這臨安城定居,我才得以一見。”

打馬,薑離知道還玩過——就是雙陸。

她剛到明的時候,這才是宮中的頂流遊戲,隻是後來被她給帶成麻將了。

隻是這篇《打馬賦》雖以博戲為名,但寫的確全是家國事。

尤其是最後一句:“木蘭橫戈好女子,老矣不複誌千裡,但願相將過淮水!”*

“好!”能寫出這句賦文的女子,就已經勝過南宋朝廷上諸多附和跪金官員了。

不過,不隻是‘好’,還是……好熟悉。

薑離覺得這篇賦她見過。

柔福帝姬顯然對此人十分推崇讚歎,愛惜撫摸著眼前親筆文稿:“據說三十多年前,寫這篇文的易安居士才不過十來歲的年紀,一首《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就遍驚京都,當真是所見文士莫不擊節稱賞,道為不世文才。”*

不過柔福帝姬也知女子文名難留於世,故而她好奇問薑離道:“不知後世,可有人再知易安居士之文名?”

易安居士,李清照。

薑離:又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