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棋……表兄是沒心思下了?”
對麵依舊不語,麵色略略沉下來。
他豎耳又聽了前堂半晌,突然唰得一下搖開了手中折扇,滿麵狐疑。
“表兄,你說那謝家女,莫不會真想不開,心慕宋漣這等的出家人吧?”
否則,她怎會如此示好宋漣,對他這等獻殷勤?
葉辰是知道蕭珹安的籌謀的,亦知他有心借謝晚蘇拉攏謝家這棵大樹。
故他忍不住去瞧蕭珹安的臉色。
果不其然,蕭珹安麵上陰霾儘顯。
他偏偏還在火上澆油:
“表兄彆灰心,這女人嘛,最是善變,待她哪日發覺那和尚全無半點人情,油鹽不進,便會知難而退了。”
蕭珹安眸底愈發沉冷。
“你就這般篤定,她傾慕宋漣?”
葉辰打了個哆嗦,賣乖起來,“表兄,我這不也是推測嘛……”
“你的推測,向來不準。”
蕭珹安豁然起身,拂袖而去。
*
大雄寶殿外,兩方鎏金銅鼎,香火不絕,石階之下,兩株菩提高大繁茂、鬱鬱蔥蔥,引得往來香客懸牌許願。
謝晚蘇今日亦請了福牌,準備親自掛到菩提樹上。
為了掛的高些,顯目些,她特向寺中僧人借了杌子,踩著往上夠。
“這裡如何?”
謝晚蘇攀著一處枝丫,搖搖晃晃將手中福牌伸過去。
她本等著錦芳的回應。
卻驀然聽得一聲男子嗓音,如澧泉般淙淙流過。
“嗯,此處正好。”
那嗓音熟稔異常,仿若刻在骨子裡,讓謝晚蘇心頭猛然一跳。
她回眸,瞧清那人顏容,更是嚇得重心不穩,手中福牌脫出,從凳上摔了下去。
“小心。”
好在一隻手及時將她托扶,才免於摔落在地。
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鬆香,她整個人直挺挺靠在蕭珹安懷中,纖腰被他的手臂圈護著,左肩頭亦搭了他的一隻手掌,衣料相碰,親近異常。
謝晚蘇回過神來,雙手並用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垂首斂衽行了一禮。
“晉王殿下。”
蕭珹安瞧著她。
一席皎皎華裙下,清麗脫俗宛如新月一般。
果真不凡,微微頓首,心中卻陡生一股異樣。
方才,他的手不經意搭上謝晚蘇肩頭那一瞬,不知為何,竟有一股火熱的酥麻感,滾燙灼熱,湧淌而過。
實在是古怪。
謝晚蘇察覺到蕭珹安略帶審視的目光,突覺左肩處衣衫淩亂,竟無意裸露了半片雪肌,連同那殷紅的蝶樣印記,也暴露了出來……
一時窘迫,她急忙伸手將肩頭衣褶撫平,又順帶理了理前襟,這才平複了心神。
“姑娘!”
不遠處,錦芳匆匆趕來,她方才瞧見謝晚蘇險些跌倒,這才飛也似的奔回來,眼下更是自責不已。
“姑娘可有礙?”
“都是我不好,方才那小師父同我招手,便離開了幾步,不料竟險些讓姑娘摔了。”
“多虧了晉王殿下。”
錦芳轉向蕭珹安,行禮拜謝道:“多謝晉王殿下出手相助。”
蕭珹安淡淡:“湊巧而已。”
錦芳退到謝晚蘇身後,不再言語。
謝晚蘇直直對上蕭珹安,隻覺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蕭珹安也並未就此離去,反而前來搭話。
“謝姑娘今日,亦是來上香的?”
謝晚蘇硬著頭皮答話,“是,聽聞永嘉寺香火很靈,故特來一拜。”
蕭珹安神色淡然依舊,卻是沒來由道了一句。
“不是特地來尋人的?”
謝晚蘇一怔。
莫非他方才瞧見自己去後院尋宋漣了?
一時辨不清他話裡的深意。
但還是依禮回了。
“玄極法師佛法深妙,普度眾生,禪室中亦有靈簽可求,京中人人向往,故來此向法師問法求緣。”
謝晚蘇儘量把話說得圓融妥當,卻還是沒能阻住蕭珹安的追問。
“既是求緣,可問出什麼了?”
謝晚蘇一時哽住,世人皆讚蕭珹安有理有度,可他眼下對她如此堂而皇之大肆追問,未免太沒分寸了。
“此事……”
她頓了頓,旋即微微福身、略一施禮,“還恕無可奉告。”
蕭珹安微微翹起唇角,麵上神情難辨。
“好一個無可奉告。”
謝晚蘇此刻隻想逃離,隨意尋了個由頭便要溜。
“殿下,臣女家中還有旁的事,今日就先行一步了,望殿下容量。”
說罷,領了錦芳便要匆匆離去。
蕭珹安哪會那麼輕易遂她的願,她還未走出幾步,便被他朗聲喚住。
“謝姑娘留步。”
謝晚蘇不得已隻好頓住腳步。
蕭珹安踱步而來,停在她跟前,深深望了她一眼,說道:
“家中有事,便連福牌都不要了?”
他向她俯身,伸手,掌心攤開,將方才她掉落的福牌奉上。
謝晚蘇低垂著眼眸,隻覺一時進退兩難。
方才明明還在係福牌,此刻偏又推說家中有事,顯然是自相矛盾的。
蕭珹安的嗓音清潤非常,明明是謙儒雅致的君子模樣,卻無端讓人感到脊背寒涼。
他長眸漆清,始終注視著她。
“吾不解,何故謝姑娘每每見了吾,都急不可耐地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