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長在不動聲色間殺人於無形。
才是他的可怕之處。
謝晚蘇跪在地上,將蕭珹安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父皇,五弟既是求您賜婚,便與索求恩賜無異。”
他吐字清晰,語聲朗澈,自帶一股氣定神閒的淡然。
“父皇您是明君,自然賞罰分明,自古,有過便有罰,有功才有賞,五弟既向您討賞,豈有不勞而獲之理?”
如此一番義正詞嚴、毫無錯漏的陳說,讓謝晚蘇心頭猛烈地跳動一下,極為不安。
她抬首,卻見紛繁燈影下,蕭珹安的麵龐隱在暗處,似蒙了一層陰翳,叫人看不真切,捉摸不透。
他究竟意圖何在?
“珹安之言,深得朕心,甚是有理,甚是有理啊。”
蕭德聽後,連連點頭,麵上愁雲散去,笑意頓生。
笑罷,他又將話遞給蕭珹澧:
“珹澧,你四哥的提議,你意下如何?”
蕭珹澧正是血性方剛的年歲,鬥誌瞬時被激起,目光如炬道:
“四哥說得極是,大丈夫豈有無功求賞、不勞而獲之理。”
他甫一抱拳,身如勁鬆,滿身淩厲將氣,鋒芒灼灼。
“父皇,如今北戎屢犯我邊境,正是朝中用人之際。”
“兒臣願親自領兵出征,上陣殺敵,退敵千裡,待得了功勳,再回京求您賜婚,娶蘇蘇過門。”
少年語聲鏘勁,擲地有聲,鬥誌昂揚,雄姿英發,滿身的意氣。
一席話,令在場者無不動容。
蕭德亦為其所動,撫掌叫好。
“好,不愧是朕的好兒子,我大盛的好兒郎!”
眾人齊聲高和:“陛下鴻福!熠王威武!”
一時間,全場歡喝聲連成一片。
如此,便算是定下了討伐北戎一事。
可回想此事的促成,似有一隻看不見的推手……
一切的最開始,隻是他輕描淡寫的一句——
無功不受祿。
而這一切,想來必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難道真是她想多了,蕭珹安並非是想阻礙她與蕭珹澧的婚事……
可她總覺得他的心思不會這般簡單。
全場歡騰,唯有她心思深重,臉帶憂色,蕭德察覺出了異樣,問她:
“怎麼,謝大姑娘不高興嗎?”
眾人目光齊齊投來。
出兵之前,怯戰是重罪。
謝晚蘇的臉色一點點泛白……
蕭珹澧走至她身前,出言維護:
“父皇,蘇蘇隻是擔心我,彆無他意。”
“蘇蘇,彆怕。”
他蹲身在她耳畔安撫,又將她從地上攙起來,見她小臉泛白,心疼不已。
“蘇蘇,你不必擔心,我不是一朝一夕這麼想,而是早先便生出了這樣的誌向,北戎未滅,何以為家?”
他執起她的手,用溫熱包裹那份冰涼,給她帶去溫暖和底氣。
暗夜裡,少年目光灼灼明亮,滿腔赤忱道:
“蘇蘇,請你等我,待我凱旋,定會風風光光迎你進門,屆時四海升平,天下安泰,我們便相守一世,好嗎?”
謝晚蘇被他打動,終是不再惶恐,頷首應下。
“好。”
全場歡聲雷動,撫掌不絕。
此情此景,蕭德亦是龍顏大悅,看著二人不住點頭。
太子見此情形,知道時機到了,便湊至他身邊,低聲道:
“父皇,如此一來,當真是皆大歡喜。不過眼下,兒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蕭德眸光一轉,早已猜出他藏在肚裡的心思。
“不必說了,你既與老四不辭辛苦過來,朕還能不領你們的情嗎?”
他身邊的太監最是心領神會,當即浮塵一甩,朗聲高喝:
“陛下擺駕晉王府——”
一行人遂前呼後擁著蕭德離去。
“恭送陛下。”
眾人恭送,謝晚蘇亦跟著垂首福身。
恍然間,一抹素潔的袍角滑入眼簾,一縷若有似無的清冽鬆香縈入鼻端。
是蕭珹安。
顯然,他路過她身側時,故意離得很近,幾與她擦肩而過。
所有的不安再次彌上心頭。
抬眸,對上一道幽冷不見底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