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吊死鬼(1 / 2)

八月份的太陽炎熱得很,海城已經很多天沒有下過雨了,整座城市都顯得悶熱無比,好似一座蒸爐。

文化廣場熙熙攘攘的,非常熱鬨,但是越往裡麵走,就越是安靜,等走到整條街街尾的時候,就基本上聽不見什麼嬉鬨聲了。

街尾轉角是一處偏僻巷子,走進最裡麵有一家道觀,大門緊閉著,等到終於敞開的時候,突然從裡麵蹦出來一個人影,一隻拖鞋從他身後飛出,砸到地上。

青年光著腳跑出來,邊跑邊躲過屋裡邊飛出來的各種“暗器”。

“小王八蛋,符你不會畫,看到鬼也嚇個半死,乾啥啥不會,等我死了道觀遲早關門,你早晚都得餓死!”屋裡傳來老人中氣十足的罵聲:“還跑什麼跑,不把外麵那塊地掃乾淨,你晚飯彆想吃了!”

被他罵的青年踉蹌著撿起拖鞋,湊合穿上,認命地拿起旁邊的掃把準備掃地,同時還不忘還嘴,“這不是還有我的師兄,你的徒弟呢嗎?況且……”說著,他的聲音小了下來,“就道觀現在這樣,不也和倒閉差不多了……”

一天到晚連隻蒼蠅都看不見。白柳在內心吐槽道。

——“請問,這裡是玄真觀嗎?”

一個清澈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腹誹。

白柳本來肚子裡憋著氣,不太樂意地抬起頭,看清女孩模樣時瞬間愣住了一下,半晌才回過神來,“啊對,這裡是,請問有什麼事嗎?觀主今日有事不見客,如果要是上香的話直接進裡麵就可以了。”

眼前的女生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寬大的傘麵差不多將她整個身影都籠罩住了,更加顯得她的身形纖細。白皙的手指握住傘柄,把傘收了起來,露出一張皓白.精致的臉蛋。女孩穿著淺青色的長裙,裙擺繡有幾隻展翅的仙鶴,她的氣質清冷疏離,好似山間的山茶花一樣,帶著幽穀的仙氣。

但是她一笑,那雙仿佛天生含笑的笑眼就衝淡了那股清冷的氣質。女孩認真地說道:“我叫葉雪,是過來這裡修行的。來之前,我師父應該跟你們觀主提過這件事。”

白柳:?

修、行?

在他眼裡,這兩個字伴隨而來的就是枯燥跟乏味,白柳實在沒辦法把這兩個字跟眼前的漂亮女生對上號。

白柳的沉默顯然讓女生產生了誤會,她想了想,從背包裡拿出一個信封,“我不是騙子,雖然我還沒有天師證,但你看,這是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白柳:“???”

怎麼還開始曬起通知書來了。

他沒有真的接過,隻是隨便瞄了一眼,發現是本市的重點大學,還是個211,但是看這專業,也不是跟宗教有關的吧。

這位自稱天師的小姑娘到底是乾什麼來的。

白柳看著她拿著的大黑傘,背著的背包,以及一個蛇……

嗯?等等,蛇皮袋?

白柳看向她旁邊放著的蛇皮袋,這個東西可以說是跟葉雪的氣質截然不同,使得氣質幽蘭的她也變得接地氣了不少。

蛇皮袋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很重,這麼重的東西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一路提過來的。

想著想著,白柳突然回想起來,前兩天他爸好像的確有提過這麼一回事,說到時候會有一位來自大山的同行過來他們道觀修行,隻是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一位漂亮的小姑娘。

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天師,倒像是天仙。

白柳一邊納悶著一邊放下了掃帚,對葉雪說道:“你跟我過來吧,我帶你去見我們觀主。”

葉雪握著傘,笑眼彎彎,“等一下,我得帶上行李。”

白柳哪能讓女孩子搬,於是說道:“讓我來吧。”

葉雪微微搖頭,笑著說了一句:“東西有點重,你可能拿不動。”

白柳聽了也沒往心裡去,揮了揮手,很是大氣地說道:“沒事,我提得動。”

說著,他就接過葉雪的袋子,一鼓作氣想要提起它,提……

“?”沒提動。

白柳的動作僵住了,不由一陣愕然,沒想到在女孩手下如此乖巧的蛇皮袋,在他手底下好像變成了一座大山一樣。他不相信地再次提起蛇皮袋,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勉強把東西搬起。

葉雪見他忽然不說話了,明知故問:“你沒事吧?”

白柳堅強地說:“放心,我沒事!師妹你隻管往裡麵走,東西有我在呢!”

葉雪聽到“師妹”二字微微挑眉,但也沒忙著糾正:“那你能先把腳挪開嗎?你踩著我的傘了。”

“……好的!”白柳從容地挪開了腳,十分“淡定”地提著行李,在前麵帶路。

誰知他們還沒走進道觀裡麵,迎麵就又飛過來一隻拖鞋,白柳提著行李沒辦法躲開,直接當麵給他來了一下,臉上頓時出現一個鞋印。

“爸,彆罵了!有客人!”白柳生怕他再做出什麼事情來,破壞自己在天仙師妹心目中的形象,急忙說道。

“臭小子你還敢進來……哎這位是?”觀主躺在太師椅上,額頭虛虛蓋了塊毛巾,顯然被氣得不清,看到葉雪時也怔了下,皺眉道,“我不是說了今日不見客嗎?”

葉雪正想自我介紹,白柳就已經說道:“師妹,這是我爸,也就是玄真觀的觀主。”

他轉頭又對觀主說道:“爸,這就是你之前跟我們提起的那位要過來修行的葉雪師妹。”

白柳看向葉雪,示意她不要緊張。

葉雪看向他的目光卻露出了同情。

白柳被看得有些不明所以,還沒等他消化葉雪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就被跳下來的觀主當頭賞了一個爆栗,觀主邊打邊說道:“師妹師妹!師妹那是你叫的嗎!她是老子師妹!”

葉雪的師父跟白觀主師出一派,皆為正一派的同門,玄真觀供奉著三清祖師,而葉雪師父葉陽雲則屬於張道陵張天師一脈。葉陽雲天賦極高,被當時的長老收為關門弟子,而當時的白觀主還隻不過是玄真觀的一名小小道童。再加上葉雪的師祖輩分原本就比玄門同門高上一輩,所以儘管葉陽雲當時年紀尚小,但他也依舊成為了白觀主的師伯。

白柳則是呆若木雞,捂著頭被打得一臉懷疑人生,人生觀仿佛都遭受到了重塑。

這麼仙氣的一位小師妹,居然是他爸的師妹,雖然說道門不講究年齡隻講究輩分,但兩個人站出去,說是父女都有人信。

白柳愣了半晌,還沒想明白為什麼道士的師妹卻是天師的問題,見他爹又想揍人,連忙反應過來說道:“爸你小心身體,您不是說您還在生病嗎?”

觀主的手頓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來,捂了捂額頭,“哎喲頭疼頭疼,頭又開始疼了。”

說著,他又一臉虛弱地躺回到太師椅,轉頭看向葉雪安撫笑笑:“葉雪師妹,來之前你師父已經跟我說過了,你儘管把這裡當自己家,不用擔心。”

道觀外麵傳來腳步聲時,白柳好像看到救星一樣的叫道:“師兄,你回來了!”

葉雪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外麵走過來一個穿著淡青色道袍的年輕道士,他手裡拿著幾張符,右手手指還沾了點朱砂。道士長得眉清目秀的,拿著符進來看見白柳看救星的眼神還愣了一下,很快他也注意到旁邊的葉雪,隨即笑著問道:“這位是?”

觀主便向他介紹:“我之前跟你們說過,有位同行會過來咱們道觀修行,這是葉雪,我的……”

道士了然,笑得一臉溫和:“葉雪師妹麼,我叫徐州,你也可以叫我徐師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葉雪跟白柳一齊向他看了過來,眼神裡還帶了點同情,尤其是白柳,眼裡還流露出了些許幸災樂禍,仿佛在等著看什麼好戲發生。

徐州:“?”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下一秒,就看見原本在太師椅上“虛弱”得不行的白觀主一蹦三尺高,立馬抓住徐州暴打一頓,“亂認什麼師妹,想占老子便宜是吧!這是我的師妹,你們師叔!快,叫葉雪師叔。”

葉雪沒忍住笑出了聲。

徐州跟白柳在觀主的眼神威脅下同時喚道:“葉雪師叔……”

白柳靠近徐州,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他小聲說道:“我剛剛就是這麼被揍的。”

徐州幽幽地說:“那你還不提醒我?”

白柳輕咳一聲,有些心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徐州:……

看透了。

白觀主瞧見底下的小動作,雙目一瞪,警告地看向他們。

兩人瞬間收斂,生怕被揍,也不敢再亂說話了。

葉雪打圓場,說道:“也不怪他們,我跟師父出去的時候,旁人也常以為他老人家是我的爺爺。”

白柳接話道:“就是呀,葉師叔看上去比我還小,十六七歲的樣子,還未成年呢。”

葉雪笑容凝滯了一瞬,隨即溫笑著一字一句糾正道:“我十八,成年了。”

以前葉雪勤工儉學的時候沒少吃年齡的虧,大家看她年紀小,也不敢用她,怕被說是雇傭童工。

白柳奇怪道:“哎,成年了嗎,我以為您才十六呢。”

葉雪深吸了口氣,放棄解釋,轉頭對觀主說道:“師兄你還是把他打一頓吧。”

白柳:“……”

觀主忍俊不禁,但看著天色,也不得不開口打斷他們,“好了,白柳、徐州,你們先帶葉雪去放行李吧。”

“好。”說著,白柳便想把蛇皮袋提起來,一旁的徐州見狀就說:“師弟,我來吧。”

白柳仿佛看見了今天的自己,語重心長地勸道:“很重的,師兄你要小心。”

徐州正想說沒關係,接過東西的時候卻被壓得身子一歪,強行站穩才沒摔倒。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確實是有點份量。”

白柳就幫葉雪提起了背包,她隻拿著黑傘,徐州跟在後麵,往道觀的客房走去。

玄真觀看上去大,但裡麵裝飾卻有些陳舊了,屋簷的瓦磚看著有些掉色,供奉的神像也破舊得很,不過裡麵供奉著的水果倒是新鮮的,也能看得出信眾們對供奉的神像還算用心。

玄真觀主殿供奉的是三清祖師,分彆為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

葉雪收起傘,走進主殿,在三清神像前點了三炷香,恭敬地拜了三拜,出去時又重新撐起了傘。

白柳見她又撐起傘來,不由看了看天氣,不解地問道:“葉……呃師叔,現在也沒有太陽,你怎麼還撐著傘?”

玄真觀很大,一路上除了屋簷跟乘涼的竹子,的確沒有其他避太陽的地方,但可這會兒太陽都躲起來了。

葉雪握著傘骨,從容地說道:“待會兒會下雨。”

白柳一聽這話就笑了:“害,你是不知道,這海城已經很多天沒下雨了,要不怎麼這麼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