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章(1 / 2)

建安幻 楷湘 4945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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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安二年冬,維揚的大雪初霽,靈桑寺已是一派銀裝素裹之色。寺院坐落於崇山峻嶺之間,寺內古木參天,樹枝被積雪覆蓋,寒英在枝椏間形成了一層薄薄的銀霜,掩映在老舊的青瓦白牆下,更添古樸幽然之意。

唐瓔來此已經兩載有餘。

嘉寧末年,她自請被廢,於廣安帝登基當日,從皇城的北門悄然離開。

她走時,無人相送,無人知曉。一晃眼,即將在這座禪意盎然的古寺度過第三個冬。

“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者,持於此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人演說,其福勝彼。雲何為人演說…”

住持的聲音空寂悠遠,融入凜冽的風雪中,仿佛能聆聽到千年佛音智慧的傳承。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金剛經》裡頭說的對,建安城裡的日子,於她而言本身就是一場幻。

唐瓔生於建安的一家小門小戶,母親早逝,父親是個從八品的芝麻官。嘉寧十四年,北梁來犯,父親、伯父隨大皇子一道遠征北梁,屢戰屢捷,最終將梁人逐出了鹹南的領地。

戰後論功行賞,大皇子黎靖北被封為太子;伯父戰死,被追封為驃騎將軍;而唐瓔的父親則被封為忠渝侯。父親承爵後,她才真正得以躋身建安名流之中。就在戰爭的兩年後,她被賜婚給了太子。

太子同她的這段婚姻,據說還是他親自求來的,但唐瓔清楚,黎靖北也是出於無奈才娶的她。

嘉寧帝還在世時,膝下共有五子,早年間夭折了兩個,最後剩下來的隻有太子、恭王、靖王三人。昔年,三王相爭,皇後早逝,太子並不受寵。為了韜光養晦,明哲保身,黎靖北在適婚之齡向忠渝侯求娶了她。

黎靖北娶她,隻因她母族是能讓任何一方勢力都放心的存在。忠渝侯是隨黎靖北征戰北梁的有功之臣,他空有爵位,並無實權,又是新晉的勳貴,於其他兩位王爺構不成威脅。

他們的結合,是太子最好的鋪路石。

婚後,太子隻寵幸過她一回,他去的最多的還是孫選侍那兒。彼時她亦有自己的意中人,是以並不在意。她知道,身為儲君,黎靖北的日子過得如屢薄冰。在東宮的四年,腥風血雨,兩人也算是出生入死、同舟共濟過數回,雖無夫妻之情,卻也有袍澤之誼。原本兩人相敬如賓的日子過得倒也暢快,直到他為了奪權,開始利用起她的姊妹們。

其實唐瓔早該看透,黎靖北本質上就是個冷血的政客,他從不做無利可圖之事。就連她期盼已久的生辰宴,亦是他用來對付她姐夫的棋子之一。

好在她也算是及早抽身了。

走在青灰的石板路上,寒風刺骨,眼睫上盈了霜。唐瓔眨了眨眼,企圖驅走這眉宇間的冰涼之意。

“妙儀師兄又來寄東西了?”眼前的小沙彌笑著問她。妙儀是唐瓔的法號。

小沙彌名叫明藏,十五歲大小,生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是早她七年進來的師兄。明藏輩分雖長,卻因著年輕、腿腳快,倒卻也不吝常常為寺中的師父師兄們做些跑腿的活計。此番他正準備下山采買,唐瓔便將包袱順道捎給了他。

“是啊。”

唐瓔回以微笑,隨手將腕間的包袱遞給了他。

“還是給那位‘崔章氏’的嗎?”

唐瓔點點頭,“沒錯。”

古月原姓楚,夫家姓崔,本應為崔楚氏。可如今她仍是流放之身,唐瓔為了避諱,寄東西時總會用兩人外祖的姓氏來稱呼她。

唐瓔看向打滿補丁的包袱,鼻尖微酸,腦海中不禁浮起那張妍麗的笑靨。此間正值寒冬臘月,惠州地苦,也不知古月在那邊過得如何了。她身無長物,這些衣履多少算是些慰藉吧。

明藏接過包袱,似是看出了她的心緒,低喃一聲:“阿彌陀佛。”

他沒問她包袱裡裝的是何物,也不好奇她與崔章氏的關係,這是廟裡不成文的規矩。

世間眾人皆苦。寺院裡的人,除去一心向佛的修士外,絕大多數都是被世道摧殘過的可憐之人。若非嘗儘人間疾苦,誰又願意來這苦寒之地清修呢?

身為出家子弟,即便有心想要六根清淨,可到底也是紅塵中人。身處俗世,難免就會有牽掛之人。明藏一向通達,並不會去刻意打探哪位師兄的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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