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雲琢回想起那些人議論秦雲盞的話,大多是以容貌為伊始。可容貌如何,也不是秦雲盞能決定的。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他與師尊這些年經曆了太多,最是能體會。
秦雲盞隻是要一塊腰牌,何不滿足?
“你就站在這裡,哪兒也彆去。”師雲琢道:“腰牌的事交給我。”
秦雲盞乖巧道:“好。”
師雲琢頷首,邁步走上壽雲學宮的台階。
“耿掌事。”他沉聲道。
耿三娘本在揪一個小女修的耳朵,那小女修疼的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咬著嘴角不敢知聲。師雲琢這一喚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放過了那小女修,眼中放出異樣的光芒。
“呀!這不是我們扶玉仙盟的牌麵兒師仙君嗎!”耿三娘扭著腰迎過來,冷不丁在師雲琢平整的繡銀腰封處拍了一下,“幾日不見這腰身——更結實了呢!”
師雲琢不著痕跡的避開,淡淡道:“簫下隱居今年收了弟子,昨日不曾登記在案,特來續補。”
“簫下隱居收徒弟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耿三娘滿臉訝異,“之前吟川仙尊還說過,扶玉仙盟不是所有的宗門都有帶徒弟的資格,有些門派形同虛設,連現存的人都管不好,就更彆提收徒了。”
“是啊。”師雲琢不卑不亢,“幸好,簫下隱還有資格,師尊忙碌,便由我代勞行此舉,煩請給我師弟派發塊腰牌。”
耿三娘眯了眯眼。
“既是師仙君親自前來,談什麼麻煩。”她的眼神持續的在師雲琢的身上來回,濕漉漉如有實質,“你隻需告訴我腰牌上要寫些什麼,說的越清楚明了,腰牌製作的就越快。”她終又忍不住,伸手去捉師雲琢的腕骨,“這裡太嘈雜,我們尋個僻靜地方細說......”
師雲琢未動。
“這不合適吧,耿掌事?”他冷冷道。
“合不合適不在於你,在於我。”耿三娘粗糲的手指在他精瘦的腕上一圈圈打轉,幽聲威脅,“簫下隱居現在配不配收徒弟,師仙君,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才對,若非仙君生的這般好,平常人我可是半點口舌也不會浪費於他呢!”
師雲琢瞳光微凝,連著金色的單邊鏡都失了溫度。
那廂,秦雲盞隔了老遠,一直在看那個被揪了耳朵的小女修。
小女修桌子上堆滿了文牒,她個子小小的,坐在裡麵感覺快被埋進去了,眼淚“吧嗒吧嗒”直掉。
師雲琢讓他站著彆動,可這小女修哭的實在是可憐,秦雲盞憋了又憋,還是沒忍住,悄咪咪的繞了半圈,繞到了那小女修旁邊。
他蹲身扒拉下一截鬆枝,遮住半張臉,小聲喊道:“喂,你怎麼啦?”
小女修嚇一跳,回頭,對上一隻大而圓的杏仁眼。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我的筆寫不出來字了。”
秦雲盞:“寫不出來就換一支唄!”
小女修道:“耿掌事不讓我換,還說我為了偷懶故意弄壞了筆。”她越說越難過,“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筆壞了,太陽下山前要做不完了......”
好慘,被迫加班的社畜DNA動了呢。
秦雲盞同情不已。
“什麼筆啊?拿給我瞧瞧?”
小女修確認了一下耿三娘不在周圍,這才將筆小心翼翼的遞給秦雲盞。
秦雲盞接過,發現這不是一般的毛筆,筆杆兒裡似乎有特質的蘆葦一樣的細管兒存在,中段似是卡了一小塊沉渣。
秦雲盞將筆倒過來,朝地猛磕。
小女修給他這通操作嚇得不輕。
“你你你!你在乾嘛呀!耿掌事說這筆是寶物!!很貴的!!把我賣了都賠不起!!”
“你要搞清楚一件事。”秦雲盞將那筆又憑空甩了幾下,“就算是黃金瑪瑙做的,他也是支筆,寫不出來字就是垃圾!其價值如何能與人相教?”確認渣塊被震碎溶解,他將筆塞還給那小女修,“喏,你試試,現在是不是能寫出字了。”
小女修接過手照著手心劃了劃,詫異道:“唉!出水了耶!”
秦雲盞說:“放心,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這支筆被你修理過了。”
“謝謝你!”小女修破涕為笑,“你真是個好人。”
“你笑起來可比哭唧唧的樣子可愛多了。”秦雲盞歪頭道。
小女修紅了臉,用袖子擦了擦手心道:“剛才跟你一起來的那個,是你什麼人啊?”
“是我師兄。”秦雲盞自豪道。
“他長得真好看,有婚配了嗎?”小女修一邊兒裝作寫腰牌一邊兒繼續跟他嘮嗑。
“沒吧。”秦雲盞說:“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之前替耿掌事收拾居室的時候,在被子裡看到過他的畫像,臟兮兮的,皺巴巴的,不知道耿掌事拿來做了什麼。”小女修鼓著腮幫子思索:“耿掌事剛才還把他拉到學宮裡去了,彆是有仇吧,你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