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亦是著裝統一,但與鳴鼎劍宗那群人的道袍花紋略有不同,作花棱鏡形狀,為首領隊的是一個三十餘歲的女修士,腰佩一支半臂長的銀豪朱筆,身形挺拔纖瘦,麵容清麗,長眉上挑帶著些紅色,神色卻肅殺,不苟言笑似的。
此人原文中提到過,名為祁紅藥,出身懸鏡門,為人剛正不阿,行事淩厲,性情更是潑辣,故而三十歲出頭便在扶玉仙盟掌管要事,頗有威名。
這群人步伐闊且快,眨眼睛便至近處,秦雲盞忙閃到草木後方,隔了些距離悄然圍觀,但見祁紅藥在山道分叉處一揮手,朗聲命令道:“今日所辦乃是要事,都莫要耽擱,往這裡走!”
眾人便整齊劃一的隨著他改道進了湘妃林,殺氣騰騰。
這山道方向便是通往簫下隱居的方向,祁紅藥如此興師動眾,帶著這許多人前來,怕是沒好事。
“彆是為了來索要地盤的吧?”秦雲盞心裡“咯噔”一聲,喃喃自語。
他在身上摸了一通,發現沒帶任何傳訊工具,想要通知蘇九重和師雲琢是不可能的了,而若此時再原路返回,難保不會跟祁紅藥一行人撞個正著,那必是又要平起衝突。
秦雲盞在心裡反複思量,毫無頭緒辦法,正焦灼難安,忽然間聞的竹林颯颯作響,竟是一群人分成好幾撥,自林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雜草而出。
這群人麵對麵邂逅,似是沒料到會如此,一個個麵帶詫異之色。
“這是怎麼回事?!我方才不是跟在你身後的嗎!你怎麼從那個方向過來了?!”
“我剛才的方向明明是在上山,石階陡峭,我還與你說我爬不動了呢!怎的突然就變成下山了!!”
祁紅藥亦在其中。
比起周圍人迷惑不解的反應,她表現的要鎮定許多,眉頭緊縮道:
“山道崎嶇,極易踏錯,諸位隨我走這裡,務必跟緊了!不要掉隊!”
說完,她便又帶著一群人紮進了湘妃林。
秦雲盞輕輕吸氣,他好像有點能猜到事情發展的結局了。
果不其然,祁紅藥一行人又分作了好幾簇,自湘妃林的邊緣處各自踏出,二度邂逅。一行人會麵時,若乾張臉上的匪夷所思已經快要溢出來了,甚者有人忍不住發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明明是一個挨著一個,沿著一條山道走的!怎麼會掉隊!又怎麼會原路折返呢!難不成是遇見鬼打牆了嗎!”
秦雲盞苟在草叢裡偷笑,他心想,蘇九重這次可總算沒有誇誇其談,這結界的效用當真是玄之又玄,為維護宗門的隱秘性大有裨益。
“沙沙”
他嚇了一跳,捂著嘴趴下,跟前的草木被白色的靴子踩的塌陷下去,那祁紅藥居然被結界誤導的自他跟前走過,近在咫尺,也不曾發現他的存在。
“什麼鬼打牆,這分明就是護陣結界!”她高聲嗬斥道:“蘇九重詭計多端,重設了湘妃林中的護陣結界!舊時的口令標識不管用,咱們自然會迷失其中!”
旁人大惑不解道:“這個蘇九重,不是都已經被逐出扶玉仙盟了嗎!往後這地盤被扶玉仙盟收複了,便不屬於他了,這種時候在簫下隱居外布這許多結界,是幾個意思啊?”
祁紅藥高高的昂起頭。
從這裡,她能看見於窮其峰奔騰落下的如素色綢緞般的瀑布,隱入鬱鬱蔥蔥的林和霧中。
“看來,他是想阻止我們進簫下隱居。”祁紅藥低聲道:“他人雖被逐出了扶玉仙盟,卻不想對這塊靈山秀水的寶地撒手呢!”
此話一出,便引得隨行的人炸開了鍋。
“開玩笑,這怎麼可能!”
“絳皓潭和湘妃林隸屬於招搖山,便是隸屬於扶玉仙盟!他不是扶玉仙盟的人,如何可以占山為王!荒謬!”
“修煉聖地應該給到更適合修真又品質高潔的修士,這才能讓修真界變得更好!給蘇九重這等蛀蟲霸占了,豈不暴殄天物!”
“扶玉仙盟明令規定,不屬於扶玉仙盟的人不能於招搖山修煉!蘇九重這是視履曆為無物!公然違反,一大把歲數居然臉也不要了!”
“祁掌教,蘇九重這般戲耍我們,可惡至極,眼下要如何是好?”
祁紅藥幽聲道:“護陣結界爾爾,他忘了我們是做什麼的了嗎?膽敢在我們懸鏡門麵前班門弄斧!”
說著,她拔出了腰間銀豪朱筆,
與劍修一樣,符修都會隨身佩戴法器——筆,祁紅藥的這支筆可是赫赫有名,筆杆赤紅如喜,銀豪素白如孝,名為“喜喪刻”。
相傳祁紅藥十幾歲時本來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山水畫家,采風時機緣巧合之下以筆入道,這支喜喪刻與她本人一樣,原本也隻是一支平平無奇的筆,後來染上了洗不去的紅,這才得此名諱。
祁紅藥在陣卦符文之術上頗有建樹,入道而後便跟開了掛一樣一路飛升之元嬰,故而她現在指揮著懸鏡門諸弟子進入湘妃林尋找勘破結界之法,秦雲盞心裡確有幾分沒底。
蘇九重雖有大乘修為,但到底是個劍修,對陣卦符學是外行,遠不如祁紅藥精通,這護陣結界能不能守得住,感覺還真是個未知數。
柳吟川這廝竟能調動祁紅藥來執行收複絳皓潭與湘妃林之事,看來還是經過老謀深算的結果。
秦雲盞在心裡直打小鼓,手心裡也因為緊張而變得粘稠多汗,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就陸陸續續的看見懸鏡門的弟子們弓著腰背捂著肚子,爭先恐後的衝出了湘妃林。
“不行了,我有點兒犯惡心,我......我要吐了!!!”
“我要出恭!我要出恭!救命!!你們誰帶紙了!!借我用一用!!”
“嘔——嘔——嘔嘔——”
“混蛋!!你吐我衣服上了!!!”“我忍不住......嘔!!實在是忍不住——”
“噗嗤——”
“啊啊啊啊!好臭!!好臭!!你昨天吃什麼了你!!!”
“我昨天吃——唔!!不對,我好像......我好像瀉了!!”
“不行我憋不住了,紙!!我要紙!!!什麼紙都可以!!”
“彆要紙了你先把褲子脫了吧!!!”
“大庭廣眾的你要我脫褲子——唔!!”
“噗嗤——噗嗤——”
“額啊!!你稍微忍一下行不行!!行不行!!會死嗎!!”
“會死!!我現在就要死了!!啊我的肚子好疼!!我又要去了——”
“噗嗤——噗嗤——”
“祁掌教我不行了!!!我要請假!!我要請假!!”
“我也是......我也是.......”
一時間,祁紅藥帶來的懸鏡門的弟子們在湘妃林裡連滾帶爬,上吐下瀉,地上稀的乾的黑的黃的無所不有,場麵彆提多壯觀獵奇了,空氣中彌漫著難以描述的刺鼻氣味,秦雲盞本是躲在草叢後麵看熱鬨,此刻被迫捏著鼻子用嘴呼吸,感覺自己也快被熏昏過去了。
不愧是劇毒小王子鳳襄啊......這瘴氣的效果......也太驚人了!
祁紅藥尚有修為傍身,倒不至於弄的太狼狽,此刻她以一塊濕帕子掩麵,自湘妃林深處踉蹌退出,臉色卻也是青白交加。
“是瘴氣!!”她大聲道:“都散開!!統統散開!!找有水的地方!!”
說著,她腳下一崴,雪白的靴子踩著一團軟趴趴的東西,竟一下子凹陷了進去!
祁紅藥當即渾身僵硬!
她的表情難以置信,甚至帶了些驚恐,極緩慢的低下頭去。
“混蛋!!!你們!!!!不知道尋個角落裡解決嗎!!”她尖叫出聲。
她到底一介女流,比粗獷的雄性要愛乾淨些,此刻麵對一地的天然化肥,頭皮也麻了,半刻也不想逗留。
“蘇九重,這種下三濫的法子你也用的出來,算你狠!咱們走著瞧!”她氣急敗壞的把腳從那團物事裡□□,頭也不回的奔出了湘妃林。
秦雲盞在草裡被熏得夠嗆,也是待不下去了,趁亂從林子裡逃了出去。
他沿著青練長階一路下山,任憑迎麵而來的山風將那些混濁氣味吹散帶走,這才感覺自己回到了陽間。
不得不說,鳳襄這家夥的手段,實在是太陰間了。
也虧的是陰間,才能把柳吟川搬來的這群天兵天將給惡心走,正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
想到這裡,秦雲盞不禁覺得身心暢快,連腳步也變得輕快無比。
他哼著小曲兒走了兩步,忽然頓住,腦海裡閃過了一個要命的點。
試問......有沒有人替他們簫下隱居打掃一下湘妃林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