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滿臉滿身都是血,蹭了師雲琢一身,卻能說話還能自取其樂。
看來沒什麼大問題。
師雲琢懸著的一顆心終是放下了幾許,他翻了翻眼睛,忍下了那幾分被揩油之後的暴躁。
師弟蹭蹭貼貼的,算什麼揩油呢?
大不了揩回來就是了。
這麼想著,他便泄憤似的捏了捏秦雲盞的耳垂。
少年清秀的眉頭皺了一下,倒也沒什麼還手之力,末了又舒展開來,一幅聽之任之、人人褻玩的樣子。
師雲琢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他抬起頭,正上方,符之鏡天穹裂開的縫隙如兩幅巨幕般蔓延舒張,依次對合,這大洞天符之鏡,祁紅藥拚儘全力也隻能打開方寸之孔,維持不了太久。
進來之前,祁紅藥與他留了一張傳音符,此刻隱隱發亮,祁紅藥的聲音從中傳出,焦灼不已。
“師雲琢!”
“在聽。”師雲琢應道。
“找到秦雲盞了嗎!”
“找到了。”師雲琢說。
聽他的語氣,大抵秦雲盞沒事,祁紅藥微微鬆了口氣,麵色卻依舊凝重非常,昂首看著天空。
如果師雲琢與她同在一處,看到此刻陰陽魚眼上方之景,也定會露出與她一般的震撼表情。
分崩離析的大洞天已經失去了本來的形狀,但在充盈的可怕靈力之中並未消弭,那無數的幻境碎片隨著奔騰不息的靈浪翻滾,時而收攏時而膨脹,形成了不規則的立體光帶,與四周漸變交融,其中可見倒立的山巒,衝天的河流,旋轉騰挪的日月星辰,無數景致以怪異的形態瑰麗閃爍。
“為什麼會這樣?!”鳳襄看的呆了,忍不住出言詰問。
“我也從未見過”祁紅藥喃聲道“這大洞天之中究竟有什麼東西,能釋放出這麼龐大的靈力。”
“那你還能破開嗎?”鳳襄說“一條小縫就夠了,雲琢能把雲盞帶出來。”
祁紅藥輕輕搖頭。
“這麼大勢的靈力,我碰不得,你也碰不得,光反噬就足以要了你的命。”
“那要怎麼辦?”鳳襄急聲道。
“等。”祁紅藥說“等靈力散儘歸還於天地,這幻境自會恢複本來的模樣。”祁紅藥道“師雲琢!強行突破與你我皆是無益,你恐怕要在這裡麵待上一時半刻了,我師尊近日在波斯聽教,我已傳訊給他讓他加急趕回。”
“我知道了。”師雲琢道。
“我不知建造這大洞天的人是誰,但從外麵看,裡麵已是亂了天常章法。”祁紅藥的聲音隱隱緊繃,“你能看見什麼大概都不奇怪,務必小心,如果可以,儘量找隱蔽之處躲藏就是了。”
“無妨。”師雲琢道“來者皆斬就是了。”
“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縱使心情沉重,聽到劍修這般狂妄之語,祁紅藥還是笑出了聲,有些啼笑皆非,“除去那些,還有一事就是務必保持平常心,幻景所成時常需要一些誘發的基點,而鏡中之人的心境往往會——”
“什麼?祁掌教?祁”
師雲琢的質詢之聲短促繚亂的響了一陣,下一秒,傳音符的光澤便熄滅了,繃的筆直無風自懸的符紙須臾間軟趴趴垂落下去,變成了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紙。
祁紅藥麵色微變,她複又看向半空中壯觀離奇的崩壞景致,明白這是過強的靈力截斷了傳音符的作用。
“這可真是”她的眉頭越鎖越深,而後攥緊了手中的喜喪刻。
“那眼下要如何呢?”石鳶在一旁惴惴不安道。
鳳襄道“既然不能破幻境,至少要找到那罪魁禍首吧!懸鏡門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出現這等害人之物!”
“紅姐之前不是說感知到非陽間之氣現在呢?感知不到了嗎?”石鳶道。
祁紅藥垂首,緩慢的轉著手裡的喜喪刻。
石鳶說的沒錯,隻須臾的功夫,那縷氣息就消失不見了。
鬼靈在陽世遊蕩,絕不可能無跡可尋,除非
祁紅藥放眼望向。
北山遍布蒼白的碑林墓群,次序排列,規整異常,那地下都葬著他們懸鏡門中先人的屍骸,這些屍骸入墓的時間早晚不一,有的早已作古,有的怕還維持著原樣。
祁紅藥冷不丁想起先前,他們懸鏡門中的那場“奪舍之禍”。
那鬼靈便如狡兔三窟一般,從一個人的身體奪到另一個人的身體。
活人的身體可,死人的身體亦可。
“喂。”祁紅藥忽然出聲“姓鳳的。”
鳳襄“嗯???你叫我???”
“這裡除了你,還有第二個姓鳳的嗎?”祁紅藥沒好氣說“去,找把鏟子過來。”
“唉?”鳳襄不明所以道“找鏟子做什麼?”
“挖墳。”祁紅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