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雲盞的印象當中,他們簫下隱居的湘妃林是個常年人跡罕至的地界兒,今日卻人進人出,熱鬨非凡。
不僅是人多,好像來的人大多還都是年輕的女修,各個麵帶笑容。
她們時不時與秦雲盞擦肩而過,臉上的笑容都會瞬間轉變為驚恐,而後如避蛇蠍般退的遠遠地。
秦雲盞一頭霧水。
他磕磕碰碰的穿過了湘妃林,進入了他的老巢,熟悉的清淨感依舊沒有降臨,因為偌大的地界兒上還攢動著不少人頭。
“師仙君!你幫我看看這句話,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師仙君,你看這個劍法適合女孩子練嗎?”
“師仙君我昨日抄錄了桑止前輩的手記,想贈與你。”
......
秦雲盞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那廂,女修們的喧鬨聲被打斷,紛紛回過頭來,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又都炸了。
“天哪!這是什麼東西啊!!”
“是妖怪嗎?是妖怪嗎!!”
“你不要過來啊!!”
......
“師兄,是我。”秦雲盞死氣沉沉道。
師雲琢從人群中緩緩站了起來,他個高肩寬,穿一身月白色的袍子,鶴立雞群。
“這位是我的師弟,秦雲盞。”他淡聲道,眼底含了幾分笑。
秦雲盞撇撇嘴。
女修們頓了兩秒,七嘴八舌道:
“他是秦雲盞?天呀!怎麼臟成這樣!”
“他是師仙君的師弟?這也太雲泥之彆了吧!”
“聽說他本來長得可醜了,後來不知道靠什麼丹方塗臉遮瑕才能維持現在的樣貌。”
“啊!所以他現在這張臉其實是假的咯!”
“不是隻有女孩子才塗脂抹粉嘛!一個大男人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他不覺得害臊嘛!”
“就是說啊!”
“大概是因為在師仙君身邊兒怕被人看扁吧,畢竟師仙君生的這麼好看,是天生麗質!”
“喔,師仙君怎麼會有這種師弟啊,離他遠點,他身上好臭。”
......
“我還有門中事務要處置,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師雲琢不動聲色的下達了逐客令。
小女修們皆是不情不願,但最終還是拱一拱手,結伴離去,離去時還不忘在秦雲盞身邊繞開一個大圈子。
秦雲盞的耳根終於清靜了。
他拖著步伐走到了師雲琢身邊,就著石凳一屁股坐下,側目就看見石桌上放滿了精美的荷包與花箋,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秦雲盞忽然就感到一絲疲憊,比他跟明開巒在泥坑裡滾了三天三夜還疲憊。
“喏。”師雲琢推了一疊手抄的經稿過去,“不辦道壇不知道,羅刹闕的藏書裡竟存有不少精品,我借著這幾天看了許多,也抄錄了一些,多是修煉心法,對你應該有用。”
秦雲盞瞄了一眼,平整的宣紙上工工整整都是俊秀的小楷,想來寫這麼多字是費了不少心神的。
師雲琢有將他修煉的事情時時放在心上。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高興不起來。
“我不要。”他嘟囔著,低頭用手指去摳褲子上的泥點子。
“為什麼?”師雲琢微有詫異。
為什麼?
秦雲盞想,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他要是知道,也就不會不快樂了。
“我又臟又臭。”他低聲說:“你們乾乾淨淨的東西,不要被我碰臟了。”
他說著,又冷不丁回想起幾天前,他問師雲琢“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師雲琢根本沒有給他答複,隻是翻了個超大的白眼兒。
大抵是覺得這個問題連命題本身都很可笑吧。
他的手冰涼,被泥土包裹著又麻木僵硬,就是這樣的一隻手忽然被師雲琢抓住。
秦雲盞愣了一下,就見師雲琢不容置疑的握著他的手腕,將他黑乎乎的手指朝著自己的臉頰上貼過去,留下斑駁的灰痕。
“我乾乾淨淨?”男人的眼底光澤淡淡,又涼又冷,如削薄的劍刃,能將人建起的隔閡屏障輕易刺破,“那來,把我弄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