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2 / 2)

她半蹲著身抱著一個渾身染血的孩子,她的對麵,是一個搖頭歎息的醫者以及一匹口吐白沫的駿馬。

眉心一跳,溫聆箏恍然想起一件事。

正街非緊要事務不得縱馬疾馳。

《刑統》中更是規定,“諸於城內街巷及人眾中,無故走車馬者,笞五十。”

可即使早有刑律在前,卻偏偏有人不懼。

太//祖膝下的三子一女中,除太宗李昭和永慶大長公主李昕外,還有襄王李曜和恭王李景。

昔年朝中雖對另立襄王為儲一事議論紛紛,可襄王本人卻似乎並無意向。

自太宗登基後,他成日寄情山水,沉迷酒色。

政事上毫無長進,後宅事卻是精通。

嫡庶子女加起來十好幾個,是宗室裡獨一份的枝繁葉茂。

但子嗣多了,事自然也多。

襄王嫡次子李徹,是盛京城內出了名的紈絝,不到三十的年紀,妻妾滿院不說,還成日裡欺男霸女,壞事做儘。

恭王李景倒是與襄王不同。

為人謹小慎微,被恭王妃管得嚴嚴實實的,府內連個側妃都沒有,因此也隻有一個獨子,恭王世子李循。

奈何這李循不爭氣。

政事上毫無建樹不說,還整日沉迷花街柳巷,好好的身體都讓他糟蹋得虛不受補。

這李循最後怎麼死的來著?

好像是在正街被人推了一把,撞在台階上摔死的。

溫聆箏心頭一凜。

她依稀記得,李循就是死在一個雪天裡。

而事情的起因,是李徹拉著李循禦馬過正街,致使一幼童不治身亡,稚童其母悲憤之下這才推了離她最近的李循一把。

哪料那李循在花街柳巷中耗儘了精力,摔在了台階上,當場就身故了。

李循早逝,身為人父,恭王自是悲痛萬分。

他不顧多病的身軀,在福寧殿外跪了一夜,隻求官家嚴懲凶手,株連其家人。

然而依照刑律,李循在正街策馬,撞死稚童本就是大錯。

滔天的民憤官家不得不在意,但恭王卻不同。

也正是因著這件事,恭王與官家徹底離心,轉而支持官家庶出長兄梁王李衡,於宣仁十九年,起兵造反。

恨意自眼底彌漫,溫聆箏緊緊咬住雙唇,強烈的痛感讓她漸漸回神,一道身影也隨之在她腦海中浮現。

京郊藥廬!

若是他在,這孩子多半有救!

打定主意,她撩開了車簾,顧不得其他,直接跳了下去,正準備放置腳凳的車夫被她嚇了一跳,直呼姑娘當心。

事態發展的速度已然超出了溫聆箏的想象。

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站在旁側的一個婦人。

分明是寒冬臘月裡,可那人卻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衫配裙。

襻膊繞過她的頸部在後背打了個節,雪光映襯中,她小麥色的皮膚都凍得發白。

溫聆箏看見她僵硬地抬起頭,無甚悲喜的眼瞳中有一縷笑意閃過。

不好!

眼見那婦人直直朝李循撲去,溫聆箏遊魚一般地從人群中竄出抱住了她的腰。

乾慣了粗活的婦人力道極大。

溫聆箏險些被她掙開,隻好借著身體重量與衝力猛地將她帶倒。

李循被婦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癱在了原地。

那雙一度渾渾噩噩的眼眸中終是被驚恐裹挾,涔涔冷汗浸透他的衣襟,致使他久久沒能緩過神來。

重重的撞擊聲驚醒了在場諸人。

李循身側那幾個好色成性,將身體都耗虛了的侍從這才反應過來,忙上前攙扶李循。

沒曾想這李循橫肉滿身。

他們不僅沒能將他扶起,反倒幾人都摔做一團,把李循嚇得直喘粗氣。

婦人渾身的重量大多壓在了溫聆箏纖細的胳膊上。

疼痛驟然襲來,她的額間沁出薄汗。

周遭雜亂的驚呼聲讓婦人如夢初醒,她麻木地從地上爬起身,頹唐地坐在地上。

她的眼眶中沒有一滴淚,卻始終緊緊盯著劉裁縫的方向,不肯移開目光。

“嫂嫂!”

劉裁縫似是才緩過神來。

她悲戚地放下了懷中氣息微弱的孩童,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婦人身邊。

她將渾身僵硬地婦人攬在懷中,溫熱的淚終是流出,沾濕了婦人的肩頭。

人群中的搖光險些嚇昏過去。

她嬌小的身軀穿梭在人群中,被東擠來西擠去,好不容易才到了溫聆箏身邊。

搖光驚慌失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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