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2 / 2)

溫聆箏笑笑不言。

她命搖光將裝著銀錢的荷包輕置在櫃台上,抬腳向外走去。

寥寥風雪襯著暮光,有些刺眼。

溫聆箏還未走上馬車,就聽身後有人重重跪下。

她扭頭向後望去,是劉裁縫。

同心堂外,積雪雖已清掃過卻仍有薄薄一層。

劉裁縫跪得很重,以至膝上的衣物頃刻濕透。

她迎著落霞,朝溫聆箏道:“姑娘大恩,我無以為報,若有吩咐,但憑差遣。”

微弱的暮色在漫天飛舞的落雪中消弭。

簷下的風鈴仍舊雀躍,壽康堂中的氣氛卻詭異的安靜。

一身朝服尚未褪下,溫同文容色沉沉。

他打量著坐在下首的溫聆箏,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可真是長本事了!”

“行了!”

溫老太太不滿地斜眯了溫同文一眼,眉目間,似有些疲憊。

官家膝下無皇子,終究是一大禍患。

“四姐兒,十賭九輸。”

“這個道理你可明白?”

抬眸迎上了溫老太太的目光。

瞥見那雙渾濁眼眸中的那縷清亮,溫聆箏知道,溫老太太已然猜出她的用意了。

“與其擔驚受怕。”

“不若破釜沉舟。”

溫老太太歎了口氣,又見溫同文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讓任嬤嬤將今兒收到的從廬州來的信取來。

“四姐兒是個有主意的,她自有分寸。”

“你且先瞧瞧這兒吧!你妹妹的信,今早才送到的。”

似白玉堆砌的石階向前綿延,周遭的宮燈覆蓋在大雪之下。

忽閃的燭光自裡頭透出,在沈確的腳下暈開。

“沈公子,該離宮了。”

朱紅鑲金的大門朝向兩側而開。

沈確站在門外,回望著門內明亮搖曳的燭火。

他愣了許久,才道:“晚娘,我阿姐就交給你了。”

沉重地木門在沈確地身後漸漸閉合,悶響聲隨著他前行的腳步緩緩傳來。

早候在宮門外的小廝殷勤地放下腳凳,嘴裡念叨著:“公子當心。”

餘光瞥見木門閉合的縫隙中晚娘模糊的臉,沈確麻木的神情下隱藏著悲戚。

他坐在馬車上,無數的畫麵走馬觀花地在他腦海中閃現。

他想起了今晨的那個小姑娘。

盛京有似錦的繁華,也有汙濁的內裡。

若隻論利弊權衡,他當時就應該掉頭走掉才是,可他卻無端端地走上前去。

彼時,紛飛的雪幕在他眼前遊蕩。

他的目光卻越過風雪與人群落在了那道纖弱的身影上。

倔強,無畏,像是一株開在荊棘中的花,透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讓他想起了他的長姐。

他的記憶在奔流的光陰中瘋狂倒退,倒退到了宣仁二年的初雪夜。

那時的他還未離家,而沈令儀也還不是皇後。

“豈弟君子,莫不令儀。”

窗邊的風吹動簾布,沈確看著街邊熙攘的人群,卻仍覺寂寥。

他沒法去評判父輩所為。

他隻是惋惜,惋惜他長姐一生中最好的年華,都從此消散在了寂寂宮牆裡。

“京墨。”

“不回府了,去同心堂。”

京墨愕然回神,他歎了口氣:“好的,公子。”

遠處的夕陽自白雪的縫隙中灑落,將搖晃的馬車的影子拉得很長。

京墨駕著馬車彙入前方的人流。

微弱的光照亮了他一側的臉龐,他的歎息也隨之融進了肅肅北風裡。

“甫純離宮了?”

坤寧殿內殿,燭光暈開一角昏暗。

晚娘打簾而入,榻邊的女子回眸看她。

晚娘微微頷首,她從架上取下披風搭在了女子身上:“娘娘,讓奴婢把公主抱去側殿睡吧?”

柔和的燭光偶爾拂過床榻,精致華麗又不失柔軟的被衾中露出一張白淨可愛的小臉。

她的呼吸平緩,似是做了個美夢,連唇角都上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