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烈沒鬆手。
兩個人就站著僵持。
梁超一推門進來,簡直要被會客室裡凝滯的氣氛重新逼出去。
他頭皮一陣麻,走到叢烈身邊,“哥,拍攝場那邊快到時間了。”
叢烈的手指微鬆,放開了雲集。
“解約我不會簽的,如果你們不打算支付違約金,那麼現在要去拍的雜誌也在合同範圍內。”他稍微頓了頓,看向雲集。
傅江雙手抱胸在他和雲集之間來回看了看,又轉向叢烈,“雖然我不是太明白你們兩個現在具體是什麼關係的什麼階段,但是雲集剛才說了他不舒服,他需要休息,怎麼你是完全沒聽見嗎?”
“你不明白就彆問。”叢烈言簡意賅地回答了他。
“小子,”傅江微微抬起一邊眉毛,“人總不能仗著自己年輕就犯渾,對吧?”
叢烈嘴角一挑,目光逐漸黑沉,“要不然呢,等著歲數大了一天到晚擎等著給人送麥茶嗎?”
“叢烈你彆說了。”雲集簡直聽得頭疼,輕聲斥責了一句。
房間裡的另外三個人都看著他。
“我跟你去拍片子。”雲集語氣帶著些無可奈何。
他不想看著叢烈和傅江在會客室裡動手,而且這點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對他來說倒也算不上什麼。
而且這次攝影他也記得。
當時那份雜誌三百萬預印十八秒售空,後來又加售了兩次,給瀚海帶了一筆不小的進項。
既然叢烈不肯解約,那對瀚海來說他的熱度就是不用白不用。
有錢不賺王.八蛋,工作就是工作,不必為了一點私事糾結。
他跟傅江說了一聲,就和叢烈一起下樓了。
公司樓下有一群年輕歌迷守著,看見戴著帽子墨鏡的叢烈從電梯裡出來,立刻就一擁而上。
“叢老師,請和我合影!”
“烈哥,我今天生日,可以跟我說一句生日快樂嗎?”
“老師,可以簽名嗎?”
“烈烈我愛你——”
……
梁超在一邊吃力的攔著,“不好意思啊大家,今天趕時間,辛苦辛苦。”
但是人實在有點多,連趕過來的幾個保安都有些招架不住。
叢烈向人群微微躬身示意,低著頭繼續朝停車的方向走。
雲集在後麵跟著。
雖然那種急火攻心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但他的兩條腿還是有些發飄,跟在叢烈那雙長腿後麵本來就勉強。
四周情緒高昂的小孩們又吵又擠,他的心率一下就又上來了。
腳底下跟塗了漿糊一樣邁不開步子,雲集很快就被落在了後麵。
他用手捂著胸口,忍不住靠在了一樓大廳的大理石柱子上。
他根本沒指望著叢烈會等自己。
腦袋裡一直懵懵的。
他記得上輩子他就總跟在叢烈身後緊趕慢趕地追。
叢烈將近一米九,用他顏粉的話說就是“脖子底下全是腿”。
他走路很快且目標明確,很少為什麼人什麼事停留,往往是雷厲風行地一閃而過。
雲集也有一米八出頭。
但跟在叢烈身邊,腿就明顯不是那麼夠用。
往往跟上一段就氣喘籲籲。
但是叢烈從來不等他。
一次也沒有。
隻是在他跟不上的時候淡淡地說一聲“我趕時間先走了”。
所以和叢烈在一起的時間裡,雲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的背影。
高大,筆挺,被閃光燈環繞。
像是一位年輕的摩西,從熱愛他的海洋裡,分出一條熒光閃爍且不容並行的窄路。
等眩暈感稍微消退了一些,雲集掏出手機來想問問梁超確切地址,準備一會兒直接自己打車過去。
因為叢烈肯定已經走了。
“你在這兒做什麼?”叢烈不耐煩的聲音裡帶著一點緊張,“你怎麼沒跟著我?”
雲集沒想到他會折回來,低頭把手機收起來,低聲回答:“不太舒服,抱歉。”
現在在他看來,跟著叢烈去拍照純粹是工作的一部分。
無論作為藝人還是甲方,叢烈的時間都無疑比他寶貴。
叢烈站在這,很快那群年輕人也跟著過來。
那群小孩挺乖的,未經過允許沒人拍照,隻是擠擠挨挨地湊在周圍,像是一群等食的小魚。
叢烈利落地脫下身上的夾克把雲集裹住,攬著他的肩膀快速朝門口走。
他跟歌迷說話的時候態度比平時稍微溫和一點,“辛苦了,今天趕時間。”
那群年輕人受寵若驚地跟他道謝,主動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雲集被他半扶半推地走著,自然輕鬆一些。
但他還是有些頭暈,剛上車就略帶疲憊地閉上了眼。
從公司到攝影棚大概有四十多公裡,路上又限速又堵車,少說也要一個多小時。
好在梁超有經驗又時間觀念極強,早就把堵車的彈性時間都預估好了。
雖然明知道時間是富裕的,要是換成上輩子,雲集肯定還是會急得不停看表。
他會擔心叢烈會不會遲到,會不會因為在路上耽擱了情緒不好,彆人會不會認為他耍大牌。
但雲集現在靠坐在車後排,巴不得路上能再堵一點,好讓他喘口氣。
他重生之後要忙的事情太多,除了操心老爺子的身體問題,瀚海也還在起步階段,那老頭一準在背後看著他成不成事呢。
時間不是他蹉跎得起的。
早上五點起來到現在他就喝過半杯麥茶,又餓又累。
隻要不遲到,能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
叢烈就在他旁邊坐著,上車之後一句話都沒說過。
雲集完全可以理解。
因為叢烈就是跟他沒話說。
甚至在上輩子結婚之後,兩個人除了在床上會進行一些有必要的對話,什麼“打開得夠不夠”“還能堅持嗎”之類這種禮節性的詢問,叢烈很少主動跟他聊天。
他之前也能理解。
叢烈的世界就是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