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2 / 2)

除了臉色略有些蒼白,頭發也稍顯淩亂,叢烈看上去沒什麼問題,隻是睡著了。

梁超看見雲集推門進來,趕緊起身,“雲總,你還好吧?我聽節目組說,你倆……”

“沒事兒,我沒受什麼傷。”雲集走到床邊,低頭了看叢烈,“這麼長時間還沒醒?”

他出事之後一直沒見過叢烈,隻是聽醫務說是肋骨骨裂加一級腦震蕩。

“醒了的。”梁超有些支支吾吾,“他剛一醒就找你,沒找著就要往外跑,幾個男護士都沒拉住,醫生就給他推了針鎮定。”

雲集聽了,半晌沒搭腔。

梁超等了一會兒,沒忍住又問:“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怎麼就從山上摔下來了?”

雲集把在派出所裡的事跟他大致同步了一下,“現在整個節目組都在參與調查,後續估計也要和你們討論責任劃歸和合同中涉及的賠償。”

“他媽的這幫瘋子……”梁超氣得直撓頭,“於隋卿是旺財的是吧?這群傻.逼是吃屎長大的嗎腦子裡麵裝的都……”

罵到一半他意識到跟自己說話的是雲集,有些局促,“雲總,不好意思,上頭了。”

“沒事兒,”雲集倒是不太介意,“這事兒我跟傅晴也交待過了,你跟她對接一下,因為後麵還有叢烈演唱會和廖冰樵發專的事,事情往乾脆裡麵辦,不用考慮留情麵,也不要耽誤太多時間。”

雲集給梁超留下的印象一向都是寬和溫潤的,甚至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語氣也沒有太多起伏。

但梁超能察覺到雲集是真的生氣了。

現在叢烈還在昏迷,梁超有點六神無主,反倒忍不住把雲集當成主心骨,“我看烈哥這個傷勢,也不知道會不會耽誤下個月的演唱會啊……”

“一級腦震蕩一般人幾天就能好。他這種程度的骨裂,不劇烈運動,大概一個禮拜差不多可以完全恢複正常行動。唱歌的事情我不太了解,”雲集的口氣很客觀,“但是按照叢烈的行事風格,應該不會讓演唱會受到影響。”

因為憑借他自己的經曆,雲集看到叢烈的那一刻,心差不多就放下來了。

不是太重的傷,隻能勉強算是傷筋動骨,甚至還能反抗一群護士跳下床找人,可見確實傷得不重。

憑借叢烈那樣的身體素質,可能用不了兩周就恢複如初了。

說不上來為什麼,梁超聽他這席話,心裡拔涼拔涼的,就跟在冰水裡泡著一樣。

平常他為雲集抱不平,這一出他實在有些替叢烈冤枉。

他小聲問雲集:“雲總,我聽說當時烈哥……是不是為了保護你?”

“是。”雲集坦蕩地承認了,“這一部分我會跟他談,該補償的我會補償,你不用擔心他吃虧。”

“哎雲總……雲哥,”梁超被他懟的這一下,心裡又很不是滋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問問。不管你們兩個誰受傷了,我心裡都不好受啊。”

聽他這麼說,雲集也覺得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了。

他疲憊地捏了捏鼻梁,“你一路過來也辛苦了,今天晚上我留在這兒,你去酒店休息吧。”

借梁超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讓雲集受累。

“彆彆彆,”他拖過來一把扶手椅,跟兩個板凳一拚,“醫院旁邊的陪護旅店我都訂好了,雲哥你過去歇著,我在這兒湊合一晚上,烈哥醒了我立刻給你打電話。”

雲集知道他是怕叢烈,溫和又迂回,“等叢烈醒了,他肯定又要折騰著找我,到時候你們又按不住。而且你也說了,叢烈是為我受的傷,於情於理,我不得在這陪護一會兒嗎?”

“雲哥我錯了雲哥,你彆拿我剛才的蠢話挑我理兒了成嗎?”梁超雙手合十向他討饒,“我不是怕烈哥怎麼樣,要是累著你,什麼專輯演唱會就全完蛋了。你行行好,彆折煞我了。”

“沒那麼嚴重,”雲集在扶手椅上坐下,“正好等叢烈醒了,我有些話單獨跟他說,你在這兒也不太方便。”

他都這麼說了,梁超自然不好再跟他拉扯,跑到護士站借了陪護床,給雲集鋪好,又下樓買了兩份盒飯,送上來之後才走。

雲集盤腿坐在那張窄窄的行軍床上,忍不住把手蒙在臉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天,實在太長了。

他現在閉上眼,還能看見那些灰綠色的天旋地轉,還有於隋卿那張憤恨到扭曲的嘴臉。

還有就是叢烈。

雲集回想了一下馬背上的那幾個刹那。

其實叢烈大可以在最一開始就跳下馬,或者在從馬上跳下來之後就自己尋找附著點輔助平衡,無論哪一種都遠比沒有絲毫防護地抱著雲集一路滾下來要保險得多。

那山不算陡峭,沿路遍布綠植。

但是柔軟的苔蘚和蕨類下麵,就是無數尖銳的山石和數不清的暗坑。

他們運氣好,兩個人都沒受太重的傷。

但那並不代表危險沒存在過。

如果當時他們任何一個人在尖石上磕一下,可能現在微博熱搜上的蠟燭都已經點滿了。

如果他又摔死了,遺憾肯定還是有點遺憾的,因為瀚海眼看就要扶搖直上,他即將開展全新的大好人生也似乎垂手可得。

雲集最怕的還不是這個。

他最怕的就是眼前這個局麵:他沒死,但是叢烈明擺著不對勁了。

叢烈從山坡上滾落之後,那雙眼睛裡太過於直白的肝腸寸斷。

雲集能分辨,當時叢烈也並不是怕死,他隻是怕得要死。

雲集最不希望的就是情形變成這樣。

之前他總把叢烈的關心照顧理解成節目劇本,但現在這個節目有沒有劇本況不好說,退一萬步說就算有,也沒有什麼劇本能讓大明星叢烈命也不要,抱著他一個前男友從山上往下跳。

自從重生以來,雲集一直努力跟叢烈劃清界限。

最簡單的一方麵,他不想再以任何形式在叢烈這裡受到任何傷害。

再深一層的,他不想遷怒。

叢烈是他曾經的摯愛,是他不計一切代價去爭取去靠近的太陽。

誠然,他失敗了,被灼成灰燼一團隨風揚了。

但那不代表雲集就會去否定叢烈的一切。因為叢烈,某種程度上也曾是他盲目又熱烈的一部分自我。

之前叢烈在酒後跟他說那些話,雲集能理解。

但不管叢烈是出於失去後的不舍,還是真的覺得他好所以要爭取擁有,對於雲集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差彆。

他不要叢烈了。

叢烈好也好,壞也好,他不想要,也不敢要了。

尤其這個叢烈,不是從前的叢烈。

雲集不希望他重蹈自己的覆轍,在感情中被拖行,留下滿地的狼狽猩紅。

在他看來這比一刀兩斷殘忍得多。

所以他一直很果決,不給叢烈任何明示暗示。

他全都直說:我們分手了,隻是工作關係。

但還是鬨成了今天這樣。

雲集用手指壓住眼眶揉了揉,再睜開眼,發現叢烈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叢烈的眼睛很大,平日裡睜開的時候有一種漂亮的威懾力,如今半張著,也是細長的一條亮色。

他似乎在反複確認眼前的人是雲集,最後才沙啞地開口,“你怎麼還沒休息?”

雲集溫聲回答他:“我沒什麼事兒,等著你醒。”

叢烈眨了眨眼,很快撐著病床坐起來,“累不累?腰難受嗎?你到這張床上來,我躺下麵這個。”

雲集眼睛有點酸。

他沒說什麼,也沒有阻攔叢烈捂著胸口掙紮下床,隻是順著叢烈說的,到屬於叢烈的病床上靠坐。

那張床更寬,也稍微沒那麼硬到硌人。

叢烈身上還綁著固定繃帶,單手檢查雲集身上貼著紗布的那些傷口,“都傷著哪兒了?疼不疼?”

雲集搖頭。

他指了指床頭櫃上的泡沫飯盒,“梁超送來的,你湊合吃點兒就睡吧。明天早上的飛機,要早起。”

叢烈的目光還像是巡邏一樣在他身上打轉,“餓嗎?今天這一下午一晚上,你吃什麼了?”

雲集又搖頭,“沒吃呢。”

叢烈摸了摸床頭上的兩個盒飯,確認還是溫熱的才揭開。

他把其中一個遞給雲集,又掰開一雙一次性筷子磨乾淨倒刺,放到雲集手裡。

雲集坐起來一些,慢吞吞地夾盒飯裡的菜花炒肉。

叢烈把自己盒飯裡的雞蛋全撿到雲集碗裡,盯著他吃,“這破節目沒法錄了吧?明天回家就給你做彆的。”

“腦震蕩還有感覺嗎?”雲集夾了一筷子米飯,很慢地嚼了。

他吃不出任何味道,隻是機械的肌肉動作。

叢烈稍微一愣,搖搖頭,“沒什麼,剛醒那會兒有點暈,現在沒感覺了。”

雲集又問:“肋骨疼不疼?好像看片子是骨裂了。”

“有點兒,”叢烈低頭看了一眼身上,“但還好。”

他抬起頭,繼續看著雲集。

“好。”雲集把叢烈夾給他的雞蛋也吃了,“今天謝謝你,真的很危險。”

叢烈手裡的筷子頓在了西紅柿裡。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雲集。

就像是跟梁超說過的,雲集簡明扼要地把事情的經過又跟叢烈說了一遍。

“所以這個事情,還是因為我個人恩怨的原因。”雲集放下手裡的筷子,“連累你,我很抱歉。”

叢烈一動不動地坐著,臉色慘白得像是寺廟高台上融化後又凝固的酥油花。

雲集看著他的目光極為溫和,“我非常抱歉,叢烈。”

叢烈的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抱歉什麼。”

“雖然我總是儘量跟你說清楚了,但是或許我還是傳達得不到位。”雲集稍微坐直了一些,“我……”

“雲集。”叢烈的眼睛又紅起來。

“你聽我說。”雲集抬手示意他安靜,“關於曾經我追你這件事,其實你一直都是對的。我是個很即興又很倔強的人,我就是喜歡一些無所謂的堅持。”

“你看,”雲集舔了一下嘴角,“之前你不領我的情,我確實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然後你對我好一點,我就對你興趣少一點,這都是你早就預料到的。當時你在寵物醫院跟我說的那些,都是對的。”

叢烈坐在那張行軍床上,仰視著雲集,臉上僅剩的血色飛快地褪去,隻剩下一雙血紅的眼睛。

“如你所預料,我追到你之後,就不珍惜了。你對我越好,我就越不在意你,這是我的身份和天性使然。”雲集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叢烈,我心裡很清楚你現在在意我,甚至知道你可能願意為我付出很多。”

“這種感受我很理解也很同情,因為我曾經也有過這種症狀。”他偏著頭,溫和地看著叢烈,“但是這真的隻是一時的,就像我現在……我對你,很感激,很抱歉,但是無論你做什麼,我們都再也回不去那種關係了,你明白嗎?”

“你為我受傷,一醒過來就聽見我現在說這些話,可能會覺得我很殘忍且無情無義。”雲集垂下眼睛,手裡撥弄著那隻轉經筒。

“但其實我如果一直不說,才是錯的。”

病房裡的安靜令人心慌。

最後還是雲集先開口了,“叢烈,我們以後除了必要的工作接觸,都不要再見麵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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