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居大陸的極北,站在尼薩山上可以俯瞰整個北方。
自從提豐之亂結束以後,被諸神合稱為‘莫伊萊’的命運三女神就遷居到了這裡。
少女的克洛托,用紡錘紡出命運的絲線,每一根即是一個生命的一生。
中年的婦人拉克西絲,她用存有刻度的長杖衡量生命的長度,決定絲線的短長。
鶴發雞皮的老婦人阿特洛波斯,她用裁剪命運的剪刀剪斷克洛托紡出的線,令生命的存續歸於終亡。
這就是命運三女神的責任,也是世界賦予她們的力量和權利。
她們可以憑此巧妙的撥動命運的線,讓一切自然的回歸正軌。
畢竟諸神雖然高高在上,但他們隻要和凡物接觸,就注定要受到他們的影響。
命運女神就算不能直接對神靈的命運做手腳,她們也從不憚於使用這種偏門的手段。
然而誕生了這麼多年,人間不知經曆了多少春秋,可命運的裂痕卻仿佛不減反增了。
無形的壓力壓在尼薩山上,讓這裡越來越‘沉重’,但命運女神卻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
因為一直以來莫伊萊都要麵臨三個嚴峻的問題。
隻要無法解決,那命運就不可能恢複正軌。
第一個,就是在命運女神誕生之前,現世固有的秩序就已經被破壞了很大一部分。
這是一筆舊賬,足以延伸到創世之初,包括原始神靈的隕落,神王更替的提前,也是她們所解決不了的問題。
好在這些舊創並不致命,至少暫時而言是這樣的。
第二個問題,則是來自靈界輪回的循環。
命運三女神試圖排布萬靈的命運,但凡物誕生時智慧上的稟賦卻又各有不同,並不受女神們的左右。
於是原本輕鬆的活計變得困難了何止千百倍,讓莫伊萊們根本沒有空閒。
至於第三個問題……那就更嚴重了,因為那是神的問題,而且每時每刻都有發生的可能。
神靈的命運是不在命運三女神編織的範疇內的,當然,這並不影響她們的觀察。
隻要她們不把自己看到的東西說出去,那這種觀察就是幾乎沒有代價的。
所以克洛托可以看到諸神命運的起伏,拉克西絲能看到他們輝煌與失敗的短長。
至於阿特洛波斯,她則能在最艱難的時刻試著做一些手腳。
曾經的‘一日果’,在某種意義上講就是這麼來的。
然而這些手段終究隻是輔助,麵對一些更直接的影響,她們則毫無辦法。
比如一些時而發生的汙染,就是如此。
“哢嚓——”
“一千七百八十二條命運絲線。”
“一天!”
麵無表情的合攏剪刀,隨著一陣凡物無法聽到的‘劈啪’聲,在阿特洛波斯的麵前,一道道命運的線應聲而斷。
這本是她的本職,也是她應該做的。
然而當阿特洛波斯的剪刀合攏,她身上散發的出的詭異腥臭卻更加明顯了一些。
發黃的牙齒,破爛的衣衫,乾枯的頭發,如果讓一個後世居住在次大陸上的凡人見到,或許會把它誤認為是‘天人五衰’的征召。
而儘管卡俄斯世界沒有所謂‘五衰’的說法,但當一個神靈的身軀展現出這樣的外表,那依舊意味著某種災難。
不過就像是習慣了一樣,阿特洛波斯隨手抹了抹淡紅色的汗水,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作為裁剪命運的人,如果她不想讓命運本身承擔更多的負擔,那就隻能由她來承擔。
“畢竟我是不會死的,拉克西絲。”
“你也不會,現世的命運與我們同在。”
淡淡開口,阿特洛波斯試著站起身,但下一刻她的腳下就一個踉蹌。
好在很快她那隻剩皮骨的胳膊就被人扶住,一縷誘人香氣從她的身邊傳來,那是正挽著長姐手臂的拉克西絲。
健康與枯敗,白嫩的皮膚和褶皺與紋路。
二人仿佛構成了鮮明的對比,如同是兩個世界的人。不過她們兩人都並不在意這一點,好像根本沒有看到雙方間的差彆。
“姐姐,近些年來,這樣的汙染越來越多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釀成大亂的。”
眉頭緊鎖,彆人不清楚,拉克西絲可知道剛才阿特洛波斯究竟是在剪斷些什麼東西。
那固然隻是命運的絲線,但那卻是一些本不該這時候斷裂的線。
作為衡量命運長度的存在,拉克西絲能夠確定,它們每一個都還有不止一年的‘長度’。
而且最關鍵是,哪怕它們的‘線’被剪斷了,可它們其實依舊沒有死。
它們還活著,隻是已經被現世的命運所摒棄了。
“我知道,但我必須這麼做。”
“而且我是命運女神,咳咳,祂傷不到我,正如祂也傷不到你。”
輕咳一聲,阿特洛波斯身上淡紅色的汗液沒有一刻停止流動,但又仿佛隨著流動又回到她的身體中。
但無論它流動多少次,都不可能感染命運。
祂沒有這個能力,侵蝕一些人神的命運絲線已經是極致了。
而對代行命運本身的神明,祂的力量還遠遠不足。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但是我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而且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拉克西斯,神王會解決的。”
“我們不需要做什麼,他就會替我們做。你看,他已經想要統一人間了,而這隻是個開始。”
“每一代神王都有他們對抗命運的方式……隻是有的人選擇了暴力,有的人選擇了拖延。至於他,選擇了向祂靠攏。”
“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挺成功的不是嗎?”
“……”
沉默不語,儘管這場即將發生的大戰可能會進一步傷害命運,但拉克西斯承認,如果戰爭結束以後宙斯能如願以償,那他下一步確實會開始清理人間。
那些擾亂命運秩序的自然靈和邪神,那些被母樹力量感染的邪物,那些自世外而來的生命……無需命運女神要求,他自己就會做的。
而到了那一天,命運的壓力自然就會減少,她們三個也能解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