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軒的情緒一時半刻是冷靜不下來了,雖然觸碰不到湯圓,但就這麼坐在湯圓麵前看看它都是好的。
微吐的舌頭,專注看著你的眼睛,那懵懂滿心滿眼隻有你的眼神,讓董軒每每想到他的湯圓已經不在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撲在他身上,再也不會甩著尾巴來跟他討吃的了,就讓董軒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一下湯圓,但每次都會穿透進去,這讓董軒再次忍不住嗚咽道:“湯圓,我的乖乖湯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是不是想吃肉肉啦?還是想我再抱抱你?可是我抱不到你了。”
董軒就坐在旁邊桌子下對著他的鬼狗小聲說著話。
陳十一問薑磊:“他一直都是這麼愛哭的嗎?”
雖然能理解他看到湯圓的激動和傷心,但哭成這樣也是讓人有些意外。
薑磊:“他是挺感性的,見到貓貓狗狗就走不動道了,有時候看到外麵一些流浪貓狗,他總會聯想到湯圓,然後會聯想到萬一哪天湯圓不小心走丟了也像這樣餓著肚子渾身毛臟兮兮的流浪,他能直接站在大街上抹眼淚。”
陳十一笑了笑:“這麼喜歡貓狗啊。”
薑磊道:“他還準備去考獸醫係。”
陳十一哦了一聲:“這麼喜歡小動物,以後把熱愛變成職業倒也不錯。”
正在吃雞翅的季南星道:“他不適合獸醫。”
眾人轉頭看向季南星,包括抓著一大團紙抹眼淚的董軒:“為什麼啊?”
季南星:“被遺棄到醫院門口的,被虐待到殘缺的,重病救不回來的,不得不安樂死的,獸醫麵對最多的是無能為力的死亡,能夠花錢舍得給毛孩子治病的並不多,有些一兩萬能救命,但不是所有養寵人都舍得這一兩萬,第一次你能無償,第二次你能自掏腰包補貼,但你能次次補貼次次無償嗎?”
看著神色怔怔的董軒,季南星道:“你見過抱著最愛的貓狗安樂死的人嗎,你見過孤寡老人將貓狗當孩子養,卻在它們生病時拿不出大額治療費的絕望嗎,你見過風雪裡將貓狗護在懷裡佝僂無奈的背影嗎,你見過被人苦苦哀求寄托著拯救重擔,最後依舊沒能挽救它們生命而被寵主責怪埋怨的自責和無奈嗎,共情力強情緒脆弱的人,不適合當寵物醫生。”
董軒看著湯圓,對上湯圓那雙圓溜溜的狗眼,他其實沒有想那麼多,他會想要做寵物醫生,也是因為家裡養了湯圓,因為湯圓他才喜歡貓貓狗狗,才想要選擇跟獸類相關的職業。
但聽季南星這麼一說,他覺得他好像承受不起,光是想一想那種場景,他的眼淚又要止不住了。
宵野道:“你要真這麼喜歡貓狗,但又不確定自己未來的方向,你可以先選擇相關的科係,獸醫也是可以的,但畢業之後不一定要做獸醫,你可以開個寵物店,一邊做生意維持生計,一邊做些流浪動物的救助,一些小毛病你還能給治一治。”
這樣總比在醫院裡每天麵對那
些貓貓狗狗的生死要強得多。
董軒眼睛一亮:“這個好像也不錯。”
薑磊屈指敲了敲桌子(),看著董軒道:現在不是討論你未來職業規劃的時候?()_[((),是湯圓為什麼還跟著你,是不是有什麼心願沒有完成?”
薑磊這話說完,眾人又再次看向季南星。
季南星掃了眼眾人,道:“看我乾什麼,我是天師能看到陰魂,狗死了依舊是狗,不是變成鬼了我就能聽懂獸語的。”
陳十一看了看那邊的狗,又看了看季南星:“那這種事要怎麼處理啊,你以前處理過嗎?”
季南星搖頭,他處理最多的是人,動物死後執念不散的其實很少,因為它們想得比較少,心思也比較單純,除非是被惡意傷害恨意太深的,像董軒身邊的這隻湯圓,他還真沒怎麼遇到過。
這閒聊了一些話題,董軒總算是從見到湯圓的激動情緒裡冷靜了下來,他朝湯圓招了招手:“湯圓過來,還記不記得你的乾哥哥。”
湯圓依舊躲在那邊的桌子底下不肯過來。
薑磊道:“陰魂是不是怕天師?”
季南星看了眼宵野,宵野笑著將一塊雞翅遞到他嘴邊,陰魂怕不怕天師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陰魂怕他,估計是他身上的陽氣,讓那隻鬼狗害怕躲開又舍不得走遠,這才躲旁邊桌子下去了。
好歹是養了十八年的狗,從小一起長大的,季南星不懂狗語,但董軒能懂自家狗的意思。
一人一狗在那兒交流半天,一會兒抬左手一會兒抬右手的,季南星他們一盤炸雞都吃完了,這才道:“湯圓是舍不得我,它想看我考上大學。”
之前他就一直在家裡念叨上大學上大學,念叨以後他要是上大學了湯圓怎麼辦,還在看自己的分數能不能夠上本地的大學,念得多了,湯圓雖然聽不懂所有的意思,但上大學這幾個字倒是聽進去了。
可惜它還沒等到董軒考上大學就死了,但死了也沒能放下心,這才成了執念跟在了董軒的身邊。
薑磊道:“這都快四月份了,高考也沒多久了,隻是讓湯圓這樣跟著你,對你或者對湯圓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影響。”
董軒和薑磊都是高三的學生,今年就要高考了,如果湯圓的執念是看到董軒考上大學,那也的確要不了多久。
季南星道:“年輕氣盛陽氣重,被狗跟一跟也沒多大影響,倒是湯圓執念在陽間,每天都在消耗自身,可以用香養一養。”
董軒:“什麼樣的香?那種家裡供奉的香可以嗎?”
季南星直接給了董軒一個地址:“這裡有專供陰魂的香,品質不同價格也不一樣,你自己去挑。”
董軒小心把地址記下了,又問道:“那我如果給湯圓燒東西,它是不是就能收到了?我想給它供點吃的,它能吃到嗎?”
季南星從包裡取出一袋空白符,問了湯圓出生的具體時間,轉換成陰曆的生辰八字後寫到了符紙上。
“燒衣服玩具,可以先把物品燒了再把這符紙燒進
() 去,供奉食物,先把食物供上,再把符紙燒了將符灰覆蓋在供奉的食物上就行了,就十張,這種供奉不需要太多。”
一張一千,加上兩張天眼符,一萬六。
董軒直接掃碼付款,然後發現湯圓在他跟前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模糊,立刻急了:“湯圓這是怎麼了?它的魂魄怎麼變淡了?它是不是餓了,虛弱了,給湯圓燒香是不是就能好?”
張沅笑著道:“不是它的魂魄變淡了,而天眼符的時效到了,趕緊再跟你家湯圓說說話,馬上你就看不到它了。”
董軒打開自己的餘額數了一下,然後朝季南星道:“我還想跟你買天眼符,我想買十張。”
一張三千,十張三萬,他零花錢壓歲錢攢得雖然不多,但三五萬還是有的。
季南星直接拒絕了他買天眼符的要求:“天眼不是隨便能開的,就算你買了符,沒有天師給你激發上麵的符文,這天眼也開不了。”
董軒一聽以後見不到湯圓了,眼睛又紅了:“那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湯圓了?你是天師,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能一直見到湯圓?要是需要很多錢,我能不能分期付款?”
季南星朝他搖了搖頭:“這不是錢的事,是根本沒辦法。”
真要能幫人一直開著天眼,那些教派傳承的天師隻怕都能開天眼了,但真正能雙目視陰陽的可沒幾人。
董軒還以為遇到天師這種能人異士,他們會有什麼特殊的辦法幫人開天眼呢。
看著眼前的湯圓,董軒再一次地沒控製住眼淚:“湯圓乖啊,我知道你在我身邊陪著我呢,你乖乖聽話,等我考上大學了,你就去投胎吧,你彆舍不得我,也彆記掛我,我和媽媽都會好好的,你嗚...你該投胎就投胎,也不知道陰間投胎擠不擠,現在好多人都不生孩子了,可能投胎名額比較少,如果少你就再等等,以後投身成我兒子好不好?我再把你養大一次。”
董軒碎碎叨叨了許久,直到再也見不到湯圓,這才去到洗手間裡洗了個臉冷靜了一下。
薑磊看向季南星:“我也跟你加個微信吧,如果湯圓那邊有什麼情況,我們也方便聯係。”
季南星是無所謂,剛準備拿手機就被宵野按住了:“董軒那邊有聯係方式就行了,有事讓他直接聯係。”
薑磊也沒強求,隻是覺得遇到一個有真本事的,說不定哪天就有事求到人家頭上了呢,多個人脈多條路嘛。
被拒絕了薑磊也不在意,笑了笑道:“天生陰陽眼能見鬼,是不是會很多困擾?”
季南星:“還好,習慣了。”
薑磊還想多了解一些這方麵的事,一個全新隻在各種傳說中存在的世界,誰都會覺得好奇。
宵野站起來,看了眼五高的兩人:“就這麼著吧,你們該乾嘛乾嘛,我們還有彆的事。”
董軒洗完臉冷靜了情緒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人去樓空。
看著坐那兒喝飲料的薑磊問道:“他們人呢?”
薑磊:“走了。”
董軒沉默了一會兒,又低頭看向他的右邊腳下,小湯圓最喜歡蹲在他這裡了,出去遛彎的時候喜歡走他右邊,坐在沙發上也喜歡擠在他右邊貼著,他寫作業的時候,更是會趴在他右邊腳下睡覺。
所以如果湯圓在他旁邊,他根本不用去找,哪怕看不到,他也知道湯圓肯定在他右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