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五年,初春,
年節剛過,本該正是萬物複蘇、歡樂喜慶的時候,可如今眼瞅著辰時將近,大街上卻依舊冷冷清清,不見半個行走的人影。
也是天公不作美,自打初二那日起便接連著下了近半月的雨,淅淅瀝瀝,未有個徹底乾爽的時候。
這不,昨兒個肆虐了一夜的狂風暴雨直至淩晨方才漸漸沒了聲響,可那近乎傾盆而下的雨水卻在房頂上就彙成了一條條細小的溪流。
雨水順著單翹重昂鬥拱的房簷流淌,最後直直飛落於地上,霎時水花四濺,屋裡屋外都能聽得“劈劈啪啪”的聲響,倒是平白擾人清夢。
正是此時東邊的天際也隱隱露出了半邊金色光芒,遠遠瞧著雖還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態勢,卻也不難看出今兒會是個難得的大晴天......
街道上,一輛上好的楠木製成的馬車趁著朝露飛奔疾馳,一路出了江寧府,竟也是往那西山昭覺寺方向而去的。
好在此刻街道上也不見什麼行人,馬車自是暢通無阻。
......
臨近昭覺寺,馬車穩穩當當地停下。
一身粗布麻衣的車夫四下望了望,這山腳下的土道上原是早已被各式的車轎給占滿了,哪還能再擠下他們這輛體積不小的馬車?
這車夫也是頭一天來總督府上乾活,沒想到今日先頭為府中各位主子駕車的那位哥哥正好有急事請了假,管事的也就直接拉了他來為小姐駕車,還偏巧就遇上這等瑣事。
車夫一雙手不安地在衣服上隨意蹭了蹭,“舒兒姑娘,你瞧這......要不您先和小姐去寺裡辦事吧,小的在附近找個地給馬兒喂些草先,等過一會兒再過來接小姐和姑娘?”
舒兒自然看出了車夫的緊張,她也並未出言勸慰,左不過是些不打緊的小事,府上的老人誰不知道夫人和小姐那可都是寬厚的主兒,從不苛責下人,倒是夫人讓她陪小姐出來上香,今日本就出發晚了,著實不好再耽擱了去。
“嗯,你也彆走遠了,我們最多一個時辰就會出來。”
舒兒點點頭,身子一縱便輕巧地跳下了馬車,她又轉身隔著簾子輕聲喚道:“小姐,昭覺寺到了。”
隨著話音落下馬車裡卻沒有半點動靜傳出來,舒兒不由得皺眉,而後她有些無奈地掀起半邊車簾往裡麵瞧去,果然就見著自家小姐正靠著車廂睡得香甜。
馬車裡的小姐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穿著一身天藍色繡祥雲如意的無領旗袍,梳著個簡單的兩把子頭。
她雙目緊閉,單手支撐著腦袋斜靠在車廂的一角,即便麵容素淨,未施半點妝粉,也不難看出是個清麗的美人胚子。
舒兒氣得跺腳,她就知道會是如此。
她家小姐自從三年前大病了一場,醒來之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明明以前也是個活潑好動的性子,現在卻整日裡病氣懨懨的,連抬一下手都不願意。
小姐還常說她這是患了一種病,叫什麼“懶癌”的,可大夫來看過之後卻又都說小姐壓根就沒病,更是從未聽聞過“懶癌”是何病。
老爺和夫人素來最是心疼小姐的,在知曉小姐的身子並無大礙之後便也都由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