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幕間(1 / 2)

40/「痛覺」

泉鯉生沒能聯係上伏黑惠。這種事以前也有,畢竟咒術師其實是很忙的職業。

思考後,鯉生先跑去了出版社,直接找到了禪院研一。

研一開始還以為對方是因為發錯了的簡訊來詢問情況,結果對方表示有新的作品想要投稿。

《影之詩》。

對於泉鯉生這種程度的作者,審稿已經不是需要考慮的事情,編輯隻需要根據文章性質做出最合適的安排。

因為篇幅不長,也不是什麼連續行的故事,站在出版社方麵考慮,要麼隨雜誌連載占據很小版麵的刊登,要麼加上設計,乾脆以文創小冊的形式出售。

鯉生選擇了後者。

“那就做成便攜筆記本的款式吧。”決定後,研一雷厲風行將鯉生就地寫完的稿件整理好,交給了負責這一方麵業務的職員,“不過我沒想到您選擇了這個方向的創作,是因為——”

“發售前,請幫我送給伏黑惠一本。”鯉生說,“拜托您了。”

禪院研一一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在一些事上,您果斷得令我自愧不如。”

泉鯉生實在沒臉接受這句誇讚。

離開出版社,他又給五條悟發了好長一通道歉信,主旨明確,字字出自肺腑。

大意是:十分抱歉,我好像又搞砸了。差勁的不是你,是神經質還胡說八道的我。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讓你心情好點,等你願意原諒我的時候,請務必聯係我。

簡訊發出去五分鐘,五條悟回了:「聯係了。」

沒隔幾秒,那邊又高貴冷豔憋了幾個字過來:「等我忙完這些突如其來的破事,我會再狠狠聯係你的!」

泉鯉生捧著手機哭笑不得。

五條悟的脾氣實在是太好了……以此相對的,「另一個朋友」的脾氣就沒那麼好了。

切換回鬆本清張本體後,當事人開始憂心忡忡。

是真的完蛋了吧。

清張先回到了家裡,房子定期有人來打掃,就算幾個月沒人住也保持著乾淨整潔。

他拿著牆上的日曆,開始一頁一頁撕起來。

撕到第七張,清張開始數數。

七、八、九、十、十一……

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救命,怎麼還有這麼厚?!

數到今天,鬆本清張已經徹底絕望了。

「遲一天我們的友誼就會被刪除一年」,他記得亂步是這麼說的。

這已經不是被刪除的友誼了,是被刪除的生命,再刪下去能刪到兩個人上輩子——雖然鬆本清張是沒有「上輩子」這種東西的。

他也能理解禪院研一的焦頭爛額。

但不去找不行啊。

鬆本清張把自己打理好,挺胸抬頭又五癆七傷,抄上家裡所有的零食存貨,全塞進行李箱,拖著就往橫濱狂奔而去。

他直奔

江戶川亂步的家,在門口猶豫了會兒,剛一敲門,門立馬就開了。

麵前出現的不是亂步,是局促又可憐的中島敦。

“您、您有什麼委托的話可以明天前往偵探社……我們、我們會酌情判斷……判斷是否接受的。”他磕磕巴巴說著亂步交代的台詞。

鬆本清張麵帶憐憫:“我覺得我們都很可憐,你覺得呢,中島君?”

中島敦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滿臉痛苦站在原地:“您沒有覺得自己可憐的資格,說到底,「鬆本清張」隻是一個莫名其妙在晚上來騷擾名偵探的陌生人而已。”

這也是亂步教的。

清張估計亂步比這個還不客氣一點,多虧中島敦良好的教養才憋了點敬語作為點綴。

“我覺得你說得對。”

清張將行李箱交給了中島敦,異瞳真誠無比看著他。

“你能幫我轉告江戶川先生嗎?東京的鬆本清張為了取材慕名而來,希望偵探大人能抽出點時間見麵。這也不是針對武裝偵探社的委托,應該是沒有必要走官方通道的吧?”

中島敦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完全不在江戶川亂步交代的流程中。

亂步先生說,要是鬆本先生打感情牌,就直言「江戶川亂步晚上不加班」,要是鬆本先生痛哭流涕道歉,就告訴他,「滾開」。

光是試圖潤色這兩句話就已經花光了中島敦的腦細胞,這活兒應該交給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可太喜歡這種情節了,搞不好還能臨場發揮,保準精彩絕倫。

但江戶川亂步偏偏找的是中島敦——一個很有禮貌,對鬆本清張懷揣著「這是位偉大的作者」心態的中島敦!

超出預設範圍這件事讓中島敦很為難,光是站在這兒他就夠為難了。

要不是因為宮澤先生的生日要到了,亂步先生許諾給他三倍加班費買禮物,他絕對不會答應來幫忙的!!!

“沒關係,你不要緊張。”清張小聲安慰他,用上了自己教書育人時候對待未成年學生的寶貴經驗,“亂步不會對著其他人發火的,麻煩幫我轉告吧,我在門口等著。”

中島敦夢遊一樣,拖著行李箱進去了。

等少年的身影漸遠,鬆本清張立馬毀約。

門都空出來,再不擅闖民宅就不禮貌了。

他躡手躡腳進了屋子。

亂步一開始住的地方不算寬,隔壁就是武裝偵探社的社長先生,後來覺得和「監護人」住太近了不太好,乾什麼壞事立馬就會被逮住。

他和清張商量了一陣,搬去了兩層樓的公寓。

一樓是和尋常住宅無異的客廳、廚房,以及洗手間,這層樓一般不怎麼使用。

二樓則有兩個房間,一個是他們用來打遊戲以及睡覺的,另一個則是書房。

比隔壁房間大一截的書房有兩張桌子,屬於清張的那張已經被房主冷酷扔掉了,位置空蕩蕩。

亂步正坐在他自己的書桌前。

見到書房外鬼鬼祟祟探頭的黑影,亂步冷哼一聲:“敦,你忘記關上大門,有人擅闖進來了。()”

中島敦:……?()_[(()”

他能不知道身後跟了個人嗎!好歹他也是「人虎」!

亂步已經摸上手機,打算報警處理這個擅闖民宅的家夥。

中島敦立刻阻攔:“彆、請不要這麼做……真的叫來警察,最後肯定會被社長罵的!”

鬆本清張也趁亂進到了房間,在書桌前站得端端正正。

“江戶川先生您好,我是鬆本清張。”

亂步還在叫囂讓偵探社後輩撒手,但中島敦想要製止他就跟人類拎貓一樣,壓根沒什麼難度——中島敦本人的內心在默默流淚就是了。

乍一聽道有板有眼的說辭,江戶川亂步聳起鼻尖:“敦,麻煩你先去樓下等著。”

中島敦如釋重負,走之前還不忘把亂步的手機給順著一起。

亂步依舊是那副不耐煩的態度,臉彆向一邊,眼睛眯著。

“說吧,來自東京的鬆本清張來找我做什麼?”

“來認識一下。”

“你腦袋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

“病入膏肓,前不久還因為這場病死掉了,所以現在的鬆本清張才來重新認識一下他的好朋友。”

“誰是你朋友?”

“江戶川亂步。”

“這不是問句!”

“沒事,你說你的,我答我的。”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那不可能吧。”清張一臉隱秘的神色,“雖然現在是陌生人,但我覺得我和江戶川先生的關係可以變得挺好的,你要不試試看?”

江戶川亂步:“……”

“我有檢討。”鬆本清張繼續罰站,順便背誦沒有草稿的腹白。

“我是真的忘記了三個月的事情,這完全是我的問題。回到家之後我開始撕日曆,撕到第七天的時候我嘗試算時間。

“扣掉七年,那年我二十二歲,大學剛畢業。

“因為大學期間拿了直木獎認識了現在的編輯,所以順理成章開始全職寫,很快有了第一筆稿費。

“我拿著那筆稿費請江戶川亂步去迪士尼痛痛快快玩了七天,他很高興——所以停在這個時間沒關係。”

江戶川亂步的手指動了動。

“撕到第十一天,扣掉十一年,那年我十八歲,國中畢業。

“因為選擇了相對不出眾的大學,很多老師都來勸我,搞到後來我也懷疑起來,自己是不是應該選擇就業更廣的大學和專業。

“江戶川亂步拿著小蛋糕找上門,說為了慶祝我終於邁出了踏向夢想的第一步,我很高興——所以停在這個時間也沒關係。”

江戶川亂步終於肯轉回臉。

“撕到第十五張,扣掉十五年,那年我十四歲,還在孤兒院。

“尚且懷著「如果世界隻是就好了」這樣稚嫩的想法。江

() 戶川亂步用很肯定的語氣反駁,說,「世界又不是!」

“我被江戶川亂步徹頭徹尾地否定了,但他依舊用他的寬容補上了後半句:「把世界當作,這種狂妄也是可以的!」

“我和他都很高興——所以停在這個時間依舊沒問題。”

鬆本清張頓了頓。

“然後就數不下去了。”他說,“再往前數的話,江戶川亂步壓根不認識我。”

鬆本清張每說一句話,江戶川亂步的眉頭就皺得越緊,到最後直接狂拍桌子,動靜震得樓下的中島敦心驚膽戰。

“哪裡沒關係?你在撕第一張的時候就很關係,關係大了!”

“沒那樣的事情吧,隻要你認識我的話,就會原諒我啊。”清張露出沮喪的神情來,“問題就是撕過了頭,快撕到宇宙起源了,真要命。”

“……”

“那沒辦法,鬆本清張不能沒有江戶川亂步這麼一個朋友。十四歲我遇到你被刪掉了,二十九歲再來認識一下,合理吧?”

“合理個頭啊!”亂步被氣笑了,笑半天又覺得不對,不能這麼輕易被帶著跑偏,重新板下臉,“江戶川亂步不需要這種朋友,你可以走了。”

“你怎麼還嫌棄上了?”清張也開始皺眉了,“我還沒嫌棄「江戶川亂步」居然不寫作,對文學沒有一點興趣,每天隻沉迷複雜的案子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你有什麼好嫌棄我的?”

江戶川亂步勃然大怒:“好好好,現在才說實話是吧,你小子是不是早就這麼想了!”

清張深吸一口氣,在嘴裡的話要說出口的時候又歇了,僵硬道:“沒有。”

擺明了是一副「因為我在道歉,所以不打算說實話來讓你的情緒更激動」的流氓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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