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西西裡聖徒》(1 / 2)

56/「求婚」

瑪蒂諾十歲前,就算阿諾德再小心,依舊免不了時不時傳來的痛覺。

最糟糕的一次是瑪蒂諾想去拿書庫高處的書,在木梯上沒站穩,直接摔了下來。小孩子的身體很嬌弱,又沒怎麼鍛煉過,小腿直接骨折。

阿諾德隻能把人抱離了教堂,躲在沒人的地方給他處理小腿,又找了止痛劑,等到痛覺沒那麼明顯之後才把人背回去。

教會的人滿城尋找聖徒,看到受傷的瑪蒂諾後氣得要死,這無疑是護教者的失職。

阿諾德被關了兩周的禁閉。

離開那個潮濕陰冷的房間時,瑪蒂諾站在外麵,一瘸一拐走過來抱住他,要哭不哭道歉。

“對不起……很痛嗎?”

“我很抱歉,阿諾德,我不會再這樣了……”

阿諾德拍著他的背:“彆再受傷了。”

眼淚打濕了阿諾德的前襟。

淚水是強烈的信號,說明當事人很在乎,它同時告訴注視著的所有人,淌淚的心已經意識到了這件事。

瑪蒂諾被事實教導,如果自己受傷,承擔所有責任的人隻會是阿諾德。

從那天起,他再也沒乾任何「危險」的事,他會考慮做事可能產生的結果,然後考慮要不要把這件事交給阿諾德。

所以其實不是嬌生慣養,他們早就分好了職責。

已經給他人帶來了莫名其妙的痛苦,居然還要彆人蒙受後果,這實在很不公平。

可讓一個受傷的人滿腔難過對彆人道歉,這也很不公平。

這不是瑪蒂諾的選擇,他從來都沒得選。

他能選的隻有自己的心情,是要因歉疚而難過,還是一如既往的做到曾經答應過阿諾德的那樣,當個快樂的聖徒。

早就知道的,之前的所有習慣都會讓瑪蒂諾默認一個道理:如果受傷了,那全是自己的錯。

——明明不是那樣的,他是貨真價實的受害者。

阿諾德的失神隻是一瞬。

他兩步上前,半跪在瑪蒂諾身邊:“傷口在哪裡?”

瑪蒂諾鬆開埃蓮娜,朝阿諾德伸出手,被握住後緩慢趴上他的膝蓋:“後背……”

阿諾德撥開被血粘附在他背後的長發,披風和長袍本身就厚,浸了血變重不少。

——很大一部分不是瑪蒂諾的血,不然按照這個失血量,他現在早就休克了。

這樣的判斷也沒讓阿諾德的表情緩和半點。

他讓瑪蒂諾抬手、撐起上半身,好方便自己幫他脫掉外麵的衣物,還讓他彆暈過去。

每個動作都會拉扯到後背,痛感不斷拉扯所有人的神經。

埃蓮娜已經滿臉的眼淚,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影響到他們。

“是教會的人。”瑪蒂諾趁自己的意識還清醒,小聲說,“起初他是來幫我的,帶我和埃蓮娜逃生……然後我脖環掉了,他發現了。”

阿諾德直接撕開最裡麵的襯衣,儘量不觸碰到傷口。瑪蒂諾中了兩槍,因為本人感覺不到痛,沒辦法從他的反應判斷是否傷到臟器。()

扶著我。阿諾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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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蒂諾照做了,阿諾德把人翻了過來,檢查子|彈有沒有射出人體。

“他想檢查,我不能讓他這麼做……”

但是清晰的喉結和瑪蒂諾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阿諾德讓他重新趴在自己膝蓋上,轉而看向埃蓮娜。

他和這位公爵之女隻見過寥寥幾麵,瑪蒂諾的信件裡倒是經常提起,誇讚說埃蓮娜是西西裡最純潔高貴的女性,有一顆善良柔軟又堅毅的心。

埃蓮娜也在承受公平的痛楚,同時,她還得承擔直麵「秘密」的後果。

繚亂的紅發下,突出的喉結,蒼白平坦的胸膛,話裡的意思……聰明人當然能立刻串聯起前因後果。

“天呐……天呐……這到底是……”阿諾德眼中的凶意不加掩飾,埃蓮娜流著淚,撕開自己還算乾淨的內裙,跪在地上,用布條按壓出血的傷口,“瑪蒂娜,我可憐的瑪蒂娜……”

門外傳來響動。

阿諾德冷聲道:“彆進來。”

“阿諾德?”是G的聲音。

“把Giotto叫來。”

“拜托了,G。把Giotto找來,隻有Giotto。”埃蓮娜捂著瑪蒂諾的傷口,努力平複語調說。

阿諾德能想到很多種處理如今局麵的方法,如果想讓瑪蒂諾全身而退,現在應該立刻帶他離開西西裡。

歐洲馬上會亂起來,教皇國自顧不暇,沒功夫追查一個欺瞞了他們數十年的聖徒。

即使有,阿諾德也能讓他們安靜消失,絕對不會再次出現在瑪蒂諾麵前。

可瑪蒂諾不會想要那樣。

他們已經為了今天做了太多的事情,所有提前的準備都是為了不久後的將來。海嘯將至,防禦工程未半,就算現在帶他走,總有一天他會自己回到西西裡,以最糟糕的身份。

就像之前那樣,他會推開阿諾德,邁著輕鬆的步伐,頭也不回。

這是一條可以回頭的路,但瑪蒂諾不會回頭。阿諾德再清楚不過了。

Giotto帶著渾身血氣推開門的時候,阿諾德已經做好了打算。

解釋的工作被交給了埃蓮娜。

“我們上到五樓,察覺到有人後,瑪蒂娜把我抱在懷裡。我看不見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有幾個人在……她擋住了所有的攻擊……槍|聲……對,我聽到了兩槍,接著就是她……”

她說得很艱難,額頭冒著汗。這位可憐的女性沒有經曆過這樣的疼痛,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優秀了。

趁這個功夫,阿諾德垂下頭,避開瑪蒂諾的傷口,環住他,往泛涼的身體傳遞令人安心的暖意:“我得要去教皇國一趟。”

瑪蒂諾側臉上沒什麼血色,很小聲:“嗯。”

“你能把

() 一切都交給我嗎?不管發生什麼。”

瑪蒂諾很乖地點頭,幅度很小,像是在用下巴蹭他的膝蓋。

阿諾德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抬頭看見Giotto緊繃的臉。

Giotto的聲音比瑪蒂諾大不了多少:“帶她離開西西裡,阿諾德,立刻。”

“我不能。”疼痛沒能剝奪阿諾德的思考能力,他依舊很冷靜,甚至可以算得上冷硬,“你以為我和瑪蒂娜都是怎麼走到現在的?她會繼續做她要做的,我負責處理其他所有事。”

埃蓮娜已經受不了了:“血止不住,她現在沒辦法做任何事!阿諾德你不能看著她這樣還無動於衷,她不是你們拿來鋪墊事業的工具!!!”

阿諾德:“痛感瞞不了多久,瑪蒂娜從小就沒有痛覺,但她會無差彆向彆人傳遞自己的情緒。更糟的是性彆,我得去立刻動身去教皇國——Giotto,你得對外宣稱這是教會派來的殺手,這會為你從庇護九世手裡拉來不少支持。並且,斐迪南一世的會麵必須照常進行。”

Giotto攥緊了拳:“為什麼?”

“我把西西裡即將擁有偉大領袖的消息傳到了法蘭西,梵蒂岡街頭巷尾都知道「上帝之子」即將來臨——你會同時得到燒炭黨和教會的支持。”

Giotto沒有受傷,但看起來也很虛弱。

他有過預想,阿諾德可能會因為瑪蒂娜受傷而勃然大怒,或者質問他到底都在做些什麼……

可阿諾德沒有,他的言行像是完全不在乎瑪蒂娜,更重要的是另外的東西。

“為什麼……”Giotto不理解。

阿諾德用藍色的眼睛盯著彭格列首領,一字一句說:

“你問我為什麼。為了你,Giotto,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彆……”瑪蒂諾半閉著眼睛,伸手摸阿諾德的臉,空氣很涼,他的手更涼,“彆這樣對Giotto……”

手垂下去,他昏迷了。

阿諾德不再和Giotto說什麼,輕緩把他放下,起身時候渾身冒著冷。

去教皇國不算近,現在沒有起航的船,教會派來的人原意應該隻是監視,發覺不對之後又受到反抗,所以才下了殺手。

要準備船隻需要時間,足夠彌補阿諾德耽誤的功夫。

在一路追殺途中,阿諾德的意識仿佛被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死死捕捉著獵物,尋找所有微小的機會痛下殺手。另一部分則是瑪蒂諾慘白的臉。

阿諾德看過無數次瑪蒂諾睡著的時候。

一開始是在平原,他睡在自己肩頭。後來他染上了喜歡拉人念書的毛病,幾乎在每個夜晚,阿諾德都能看到他縮在被窩裡閉上眼的樣子。

昏迷則是第一次。漂亮的麵容毫無血色,像是淌乾了血的紅薔薇。他還能呼吸,但沒有睡著。

這個畫麵一直定格在阿諾德的記憶裡,成為屬於他的創傷。

之後每次意

識到瑪蒂諾置身危險(),他都會想起瑪蒂諾奄奄一息的麵容?[((),逼迫他做出更強硬的選擇。

之後的事都是計劃中的,無數個計劃裡總能有匹配得上事實發展的一條,阿諾德所需要的隻是走上那條路。

然後回到西西裡。

等阿諾德回到西西裡,事情已經有了結局。

瑪蒂諾與斐迪南一世會麵,明確告訴他:沒錯,我會將Giotto帶去梵蒂岡,接受教會的試煉。如果試煉通過,他無疑就是世界的太陽。

費迪南一世沒有明確提出辯議,隻說,或許他是太陽,但是教皇國的太陽。兩西西裡王國隻需要一個太陽,那就是國王。

同時,國王開始追責那夜卡塔尼亞城堡的動亂。

明明對整個西西裡的混亂熟視無睹,但他偏要把矛頭對準彭格列。

“我可憐的瑪蒂娜,自詡愛與正義的暴徒欺騙了你的眼睛。我理解你堅守自身責任的崇高內心,但我無法允許暴徒在我眼皮底下犯下惡行,哪怕他們的首領是你選中的太陽。”

瑪蒂諾則回答:“您對人民的愛護有目共睹,是海洋和繁瑣事務的隔閡妨礙了您了解西西裡群島。太陽自古於海麵升起,可它無法做到您才能實現的偉大功績,彭格列無意,也無法奪走什麼,那是您的權力。”

斐迪南一世很滿意聖徒的態度。

“為何不跨過那片海,從事務中脫身,去親眼看看西西裡呢?”瑪蒂諾又說。

於是他們達成了協議,如果西西裡的人支持Giotto和他的彭格列,那麼國王也會暫時承認彭格列家族的正當性。

“雖然這麼答應了,但那老頭根本沒想放過彭格列。”

他們兩人的小房子裡,坐在書桌麵前的瑪蒂諾對阿諾德抱怨。

“他發布了公告,要是在明晚點亮家中的燈,那就代表支持彭格列——「支持」,他怎麼敢用這種詞彙的?!這和威脅有什麼兩樣?”

阿諾德起身走到瑪蒂諾身後,從上衣口袋摸出脖環,是他重新找人製作的,比之前的更有韌性,不會輕易損壞。

“你的傷怎麼樣了?”阿諾德讓他低頭,手指繞過脖子給他扣好。

瑪蒂諾剪了短發,堪堪到肩膀,現在他不需要人給他梳頭發了。

“你還痛嗎?”瑪蒂諾反問他。

阿諾德:“不痛。”

“那我應該是好了。”

他摸著脖子上的脖環,布料有一定厚度,但很貼膚,剛帶上去的時候有些癢,整理好後就沒什麼感覺了。

“瑪蒂諾,你不知道自己那時有多糟糕。”阿諾德把椅子搬了個麵,正對著瑪蒂諾,“你流了很多血,還一直跟我道歉。”

瑪蒂諾有些茫然:“對不起……我沒有感覺。他們也不給我說到底有多痛。埃蓮娜大學時候在博洛尼亞大學學醫,她很快就把我治好了……”

“你不該對我道歉。”阿諾德捏著他的下巴,頭次用強硬的口吻說,“你也不該因為自己受傷而難

() 過。”

瑪蒂諾不說話了,想彆開頭,又被掰了回去。

阿諾德伏下身,和他平視。

“很多人都意識到你能做到什麼,他們選擇了幫你隱瞞。就像天會下雨,烏雲會擋住月亮,他們已經知道這是不受你控製的事情,不要道歉,瑪蒂諾。”

瑪蒂諾變得很僵硬。

接著,能感受到原本平和的心情稍微抬高了,和他微蹙的眉頭絲毫不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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