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後一條鎖鏈崩斷,整座山峰停止了震動。
一直在屍體上燃燒著的火焰也同時熄滅了。
屍體已經燃燒殆儘,隻留下一捧白灰,依稀能瞧見些骨頭的碎塊。
與此同時,鬼王那幾乎要‘活過來’的石像,也忽然變回了原樣。
準確來說,是鬼王終於從那石像上走了下來,化作一道與石像分離的凝實身影,將那栩栩如生的雕像變回了尋常的死物。
他是高大的,強到可怕的,與旁邊那個與尋常邪祟無異的黑影不同,一步,就以陰氣化出了血色的長袍,蒼白的皮膚,唯有那雙黑暗空洞的雙眼寫滿殺意和怨恨。
第二步落下,他的身形就縮小了些,讓他能在宮殿內行動自如,靠近著宮殿的魑魅魍魎們不再隻被黑影抓走吸收,也有許多融入了他的身影。
三步,他的身影更小了,身材卻依舊挺拔,抬手一揮,手中就多了一個陰氣所化的武器,是由人的骷髏、脊骨、腿骨組成的可怕邪器,骷髏的空洞雙眼裡不斷流出血淚。
四步,他抬手一揮,宮殿周遭的陣法、玄器便齊齊不堪重負,原地碎裂成粉,就連原本擺在角落沒用的符紙、木劍也紛紛自燃,轉瞬成灰。
第五步時,鬼王已經將自己化作尋常的人類身材,走到了林鐘遠的麵前。
宮殿外的夜空烏雲厚重,卻沒有遮蓋住那一輪血月,殷紅可怖。
他朝著林鐘遠抬起手,卻不是為了攻擊,而是一把掐住了林鐘遠身後的、那個與自己搶奪引起的黑影脖子。
“死……”
濃重而純粹的殺意從鬼王身上傳來,猶如一道令人耳鳴的無形波動,讓林鐘遠不禁後退了散步,氣血翻湧,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是不需要任何刻意控製,就鋪天蓋地傾軋過來的無形威壓,是埋在活人骨子裡對不屬於陽間之物的本能恐懼。
他忍不住問自己,還來得及嗎?
鬼王已經蘇醒到了這個地步,就算他此刻不計成本的開掛,來得及嗎?
如果說屍身還未徹底燒毀,那麼封印鬼王隻有現在的一半難度……因為尚未找回完整意識和力量,會讓蘇醒的鬼王隻有本能,難以思考,也缺乏自我意誌。
就像是早期的黑影一樣。
而如今的鬼王……已經有了清醒的神識,宮殿的周圍陣法也被破壞了。
林鐘遠幾乎是眼前一黑,渾身冰冷,在軀體極度不適和可怕的壓迫感下,無法控製地生出頹喪悲觀的情緒。
即便是尋常的靈體靠近人類,也能讓普通人感到頭皮發麻,或者是心頭一顫,而彙聚了無窮陰邪氣、戾氣怨氣的鬼王,則直勾勾地讓人感到壓抑、頹喪。
就像是埋在他長遠的、早已數不清多少年的歲月中的負麵記憶,都要被一同勾起,哪怕什麼都記不清了,也能喚起同樣壓抑絕望的情緒,與鬼王想要摧毀一切的心念共鳴。
距離最後一刻,隻剩下鬼王收回最後的力量了……也就是那個黑影。
係統給的劇情裡沒有提到,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鬼王這次沒有選出代行者的真正原因,恐怕就是因為派出了黑影這個切片,有了黑影替鬼王做事,自然不需要什麼代行者。
可就在這時,林鐘遠卻突然看到了。
原本站在他的身後,被鬼王一把掐住脖子拽近過去的黑影,掙紮著反擊了鬼王。
一道、兩道、三道……就像是要將那鬼王紮成篩子一般,一道道尖銳的刺從黑影身上生出,刺破鬼王正逐漸具現化的軀體,反向地奪取著原本屬於鬼王的力量。
相似的虛影,相似的身材,就連麵容都是一樣模糊不清,無法被看透,此刻卻彼此角逐爭鬥了起來,形成一幅詭異的畫麵。
哪怕是這種時候,黑影還能轉過頭來,用那雙純白色的、沒有眼珠的空洞眼眶看向他,輕聲說道,“逃。”
話音落下,又一道陰氣擊出,正中林鐘遠的胸口,巨大的力道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整個人的身體都被拍飛,直接離開了宮殿大門。
即將摔倒在地的前一秒,一雙手接住了他單薄的身體。
“林鐘遠!你還好嗎?!”
那聲音很是焦急擔憂,林鐘遠半晌才喘過氣來,咳嗽著慢慢站穩身體,看了過去。
是風肅,還有站在他身後的其它玄門中人。
連那位崔道長都來了,頻頻朝這裡擔憂地看著,但崔道長忙著布陣,無暇過來多說。
林鐘遠搖搖頭,然後再次看向了殿門內。
“鬼王……”
林鐘遠:係統,給我開個buff吧。
係統555:誒?什麼buff,清醒buff嗎?
按理說,這種buff是隻有在會昏迷,身體有傷病的時候才會用到。
林鐘遠:是的,開吧。
就像是一道清泉湧出,林鐘遠深吸一口氣,重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朝著周圍看去。
被影響的人不止他一個,但其它人因為有領頭人的調動、命令,依然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布陣的布陣,準備封印和法器的也分彆準備著。
訓練有素,至今還沒有人打算放棄。
至於一開始想要帶他逃走的紀殊,已經不見了蹤影。
林鐘遠被黑影這樣打了出來,仔細檢查了一下,似乎也沒怎麼受傷,下意識地,就想要先快點回去宮殿裡。
鬼王和黑影的爭鬥就已經升級了,一黑一紅兩道影子纏鬥在一起,陰氣不斷凝聚成各種模樣,似乎是勢均力敵。
黑暗中,一陣陣的冷風呼嘯而過,卷起周圍的枯枝落葉。因為鬼王在裡麵,原本不斷從各個角落湧出的邪祟沒了威脅,完全不厲害深夜出現的這群活人,剛一冒頭就要被黑影和鬼王的力量抓走。
林鐘遠向前急忙走了兩步,卻被身旁的風肅拉住了手臂,
“彆去,現在太危險了!”
林鐘遠:“可是風警官,要封印的話,陣法……”
風肅:“原來的陣法已經被破壞了,但是幸好,原本就在準備更加強有力、沒有祭品也能壓製鬼王的方法了,今天正好派上用場。”
原本在準備的?
林鐘遠想起了什麼,“你是說,那些伯伯和阿姨們說過的,已經在做了?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做到準備出這樣的陣法的?他們的力量派係和師承也完全不一樣,再加上還要合作……”
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才對!
“的確是太倉促了,也不能確保可以成功,但是眼下除了用這個賭一把……”
“還有彆的方法。”
林鐘遠聽到賭這個字就一陣心慌,好好的乾嘛不求穩,非要賭呢?
風肅話頭一頓,“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