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除夕夜(2 / 2)

康沉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合上筆記本,他漫不經心道:“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

吃飯?

許幸思路秒被帶偏。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笑了兩聲,話到嘴邊就變成了——

“好啊。”

她已經吃足了講客氣的虧:)

康沉吃飯很安靜,這一點從幼兒園開始就沒變過。

想當年他們一起在幼兒園吃飯,大家敲著碗恨不得每天都要上演幾出電視裡學來的狗血戲碼:

“皇上快試試臣妾不愛吃的豆芽菜!”

“我是皇後你個貴妃快把紅燒肉讓給我!”

唯有康沉風雨不動安如山,每次都吃得乾乾淨淨,然後向日葵老師就會翻來覆去誇獎他,還會獎勵他一隻剪紙小兔子。

向日葵老師不知道的是,每次她一轉身,康沉就夾著不愛吃的胡蘿卜扔進她碗裡。

要不是最後小兔子都到了她手裡,她可能會扔他一臉胡蘿卜吧。

想起陳年往事,再看看二十餘年後混得連春節都沒地兒過的自己,許幸覺得心境都瞬間變蒼老了。

不過話說回來,“康沉,你春節不回家嗎?”

康沉抬眼瞥她,淡淡“嗯”了一聲。

話說出口,許幸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個相當沒水平的問題。

康沉他家從小就挺有錢,可他家關係也從小就不好,那會兒上幼兒園,彆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來接,隻有康沉是他家保姆坐路虎來接。

當年都那樣,現在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同是天涯淪落人呀。

想了想,許幸還是決定今晚不作妖了,就心平氣和的吃頓飯。

彆人家裡,現在應該都是在吃除夕夜的團圓飯吧。

***

這頓晚餐吃到晚上九點半,他們坐的位置也正好旋轉至麵向近陽塔的一方。

近陽塔是星城的地標性建築,臨江而建,每至新年就會投屏倒計時,還會放煙花。

此時望向窗外,星城夜色如幾許繁星,閃爍明滅,賞心悅目。

隻是許幸臉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擴大,就突然僵住了。

臥槽,這麼多人?!

這大過年的不好好待在家裡看春節聯歡晚會都出來浪什麼浪啊。

百麗附近的幾條主乾道塞車已經塞得滿滿當當,路上行人如織。

站在路邊,康沉顯然已經沒有開車離開的想法。

沉吟片刻,他問:“你怎麼回去?”

“搭地鐵啊。”許幸說完,突然想起件事,“完了,今晚近陽塔跨年,地鐵不停近陽塔站!”

“……”

星城是不夜城,一到過節外麵就堵得水泄不通,越夜越熱鬨。

饒是春節,仍有大批來星城漂泊的人沒有歸家,有人為三倍加班工資仍在工作崗位上勤勤懇懇,有人與三兩朋友同事出門狂歡,感受新年氣氛。

如果要合並同類項的話,身為雍城人的許幸和康沉似乎也能勉強並入這個行列。

地鐵不停站,怎麼辦呢,那就隻能往前走一個站了。

許幸來星城不算久,不太認路,偏生這會兒網絡也不好,地圖都打不開,她隻好跟在康沉屁股後麵亦步亦趨。

在不斷穿馬路等紅綠燈中耗完一小時,許幸小腿肚已經開始泛酸,她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她為什麼會以為這逼王知道地鐵站在哪啊?!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兩人已經路過同一家咖啡店三次了吧。

許幸靠在樹邊休息,耐著性子問了句:“康沉,到底還有多遠啊?”

康沉略一挑眉,聲音浸潤在夜風中,很是溫和,“就在前麵。”

……?

“我讀書少你可彆騙我,前麵不是近陽塔廣場麼?”

許幸目瞪狗呆,前頭那高聳入雲閃閃發光的小尖塔,還有那烏泱烏泱的人群,就是個傻子也知道那兒不可能有地鐵站吧。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就是要去近陽塔廣場。”

……?

敢情她剛剛抱怨不知道下一站地鐵在哪,他說“你可以跟著我走”不是要帶她去地鐵站啊?

許幸氣得有點眼前發暈,可這會兒她還真不知道要往哪走,隻有一個多鐘頭就零點了,四麵八方全是湧向近陽塔等倒計時的人。

許幸一臉上當受騙蠢兮兮的表情,康沉鬆了鬆毛衣領口,喉結上下滾動,眸光也不動聲色暗了暗。

“走吧,買杯咖啡。”

停在路過了三次的咖啡店前,康沉示意許幸跟自己一起進去。

除夕夜咖啡店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點單要排隊,取咖啡也要排隊。

等兩人買了咖啡出來,離倒計時隻剩下一刻鐘了。

人群推搡著,往近陽塔廣場的方向湧動,許幸都被擠煩了,心裡有個小人在狂吼:就在這兒擠!擠足一百八十天!

同時心裡也在止不住懊悔: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什麼非要為了蹭個飯在過節的時候出來作呢?

待兩人跟隨人潮擠到近陽塔廣場時,巨屏上正在播放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語氣激動的串著詞,說著祝福語。

許幸看向屏幕,一個沒留神,就被旁邊的人撞得踉蹌了幾步。

在她以為自己會摔倒繼而發生踩踏事故的瞬間,她跌入了一個略微有些清冷的懷抱。

凜冽夜風裹挾著淺淡的佛手柑清香湧進鼻腔,她垂眼,就看到那雙骨節明晰的手環抱著自己。

“——五、四、三、二、一!”

絢爛煙火隨著數字跳動升空,在天邊盛放,黑夜瞬間恍若白晝。

歡呼交雜著煙花震耳欲聾,完全蓋過了猛然心跳的響動。

在許幸猶豫著是不是要送點新年祝福的時候,康沉抬頭望向天空,突然幽幽地來了一句:“除夕夜倒計時殺人,是不是有點意思?”

……?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