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讓外戚再次偉大 烏鞘 6462 字 5個月前

兄妹二人在天下權力的正中之所靜靜對視,初次見麵,一時誰也無話。

梁道玄很快想到了行禮,但梁珞迦反應更快,倏然站起,搖了搖頭。

於是兩個人依舊保持原樣,端詳對方那張酷似自己的臉。

血緣真是騙不了人的玄妙。

梁道玄還以為照鏡子見了自己在素衣守寡:他們兄妹實在是過於相似了。

怪不得蒲公公一見自己,就不停道他生了富貴的福相。這樣的話他原本隻當做客套的奉承,誰知人家竟是發自內心的驚歎。

鑒於自己和妹妹本是同父異母,可見兩個人都大多繼承了父親的樣貌才會如此相似。

原來姑母和小姨動不動感慨,說自己性格像娘,這很好,要是長得再像母族一脈就更好了。

合著自己完美繼承了混賬老爹的臉,讓兩位痛恨這個男人的親人竟不能平。

或許梁珞迦也沒想到,異母兄長會和自己長得如此相似,唯獨那雙眼睛,兩人最終還是保留了各自母親最具差異性的特征:梁道玄有一雙猶如林鹿的圓潤靈動之眸,而梁珞迦則眸長而垂,眼尾似鶴翎那溫柔而低的角度。

這是非常奇妙的體驗,梁道玄看著妹妹一身淡色銀飾,縱使有飽滿圓潤的珍珠綴於釵環,也全無華貴之耀,喪哀以憔悴支離的形式充斥著梁珞迦的麵容和身形,她麵色蒼白,眉眼含鬱,整個人仿佛被巨大的痛苦壓垮過,又不得不重新站立。

自己的妹妹是一個不過二十歲的少女,妙齡俏麗,婉華有儀,姿容更是有這個年紀女子該有的芳華動人。

然而她卻已是喪服寡居,膝下留有一名兩歲的兒子,獨自一人居於皇城的中朝,頂住了天下權力撲麵而來的重擔與孤獨。

梁道玄的心中驟然蔓生出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悲傷,他不知道是冥冥之中血脈的作用還是惻隱作祟,有那麼一瞬間,即便戒備消失不見,他也不覺得如芒在背。

太後方才示意他不必行禮,但他還是垂首而拱,避去大禮,溫而言之:“草民問太後安,太後久侯辛苦了。”

這句久侯,說得不知是這些天還是這些年,梁珞迦身形都跟著晃了晃,微微低頭許久,才頷首用似喑啞般的聲音開口:“不悌小妹,見過兄長……”

以她之尊,這般稱呼,實在是過於哀低了。

梁道玄能感覺到太後也是被這醞釀已久卻出乎預料的相見給打亂了陣腳,想來這句話本不是她思考過後要第一句對自己所說的問候。

他也一樣。

方才那兩句話,卻巧妙的讓兩人原本的隔閡與尷尬略微散去,但也隻是略微,他們兄妹終於就座後,卻仍是不知該說什麼,一直盯著對方的臉看也實在尷尬,他們靜靜地做了許久,最終還是梁道玄再度開口:

“北威府已然飄雪,南下水路封了一半,陸路輾轉才耽誤了這些時間,太後想是已然等急了。”

“哀家……我原本以為兄長是不願勉強來京才有所拖延。”

打破沉默後,梁珞迦苦澀而笑,稱呼也是下意識頓住再變。

梁道玄沒有客氣,他覺得此刻兄妹二人的談話氛圍雖然有散不去的窘迫和局促,但卻是開了個好頭,他需要的就是聽一聽妹妹召喚自己來此的實話,有時實話的傾訴也需要一些環境的配合。

“我沒有責怪過你。”梁道玄知道她說得是關於母親和自己所受的對待,“父親已然過世,我還要謝你避免讓我料理喪事不力遭人指摘。”

其實他上一次入京,是有人來通傳他的父親梁敬臣去世。

作為唯一的兒子,即便當初被拋棄,按照禮法,他也必須前往治喪。姑母百般不願,卻也不能讓他受製於違背人倫的境地,隻好讓表哥陪同前往。不過抵達帝京時,誰知已然無事可做,唯有宗正寺的一個小官出麵告知他說,他的父親作為外戚,身後事已由有管轄外戚之責的宗正寺料理完畢,家中財產也清點無疑,隻需對過宗牒,他便能順利承繼。

但是姑母抱走他時,已然有寫具文書,表示梁敬臣的事無論是身前的榮耀還是身後的錢財,都與梁道玄無關,但與此同時,也彆想再以父之尊命,教這孩子去做任何事了。

為避免爭議,這個文書梁道玄有帶在身上,可出示給宗正寺官吏時,對方卻隻是一笑說道:“貴妃娘娘吩咐過,梁大人膝下唯有一子,於禮於法,這些家財本該儘歸於嫡長子,這等文書在尋常家中爭遺產打官司去縣府衙門倒是作數,可彼時貴妃尚未入宮,梁大人也並非外戚,如今這文書上既無宗正寺押印,也無見證人簽畫,是絕不能作數的。”

當年的貴妃,此時的太後,就是他的妹妹梁珞迦。

梁道玄心中清楚,或許妹妹以為,這可能是一種補償,但那時她大概希望這更是一種兩清,誰知今日卻有這般世事無常所造就的會麵。

“那是兄長應得的。”梁珞迦低聲道,“父親……並不是一個好父親,對於兄長而言,生恩不抵行過,我縱然年紀輕,也是知曉這個道理的。”

在梁道玄眼中,妹妹為此次見麵已經擺出了足夠的誠意了。

“我們不說他了。”梁道玄覺得時機成熟,可以直奔主題,“太後昔日身為先帝貴妃時並未有召見,此刻傳我至此,我想不單單是為兄妹團聚,敢問太後可有難處?身為人兄,縱然你我自幼未曾一道於父親膝下受教成人,但如若我能為之事,我亦會思量而為。”

梁珞迦抬起了頭,那一瞬間,梁道玄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晴雪般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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