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讓外戚再次偉大 烏鞘 5355 字 4個月前

第15章

昭文館學士陳棣明今年六十有三歲,曾任正三品蘭台令史一職,年邁體衰後致仕,先帝贈嘉正二品養祿榮歸,賜學士頭銜,以享茲盛。

陳學士做了一輩子沒有實權的清貴掌文職務,一路從翰林院再到編史與整理檔案,工作內容幾乎沒出過弘文館的大門,可以說是和文章辭令打了數十年的交道,卻與真正朝中實權並無交集,是最合適做梁道玄師傅的人選。

妹妹費了心思,梁道玄十分領情。

霍公公進了內苑到文杏館前便知趣告退,隻留梁道玄一人穿過銀杏樹巨大茂盛的金雲,踏入這個種滿香茅與蒲桃的小院,遙見館內正堂顫顫巍巍的老人正迎過來,他趕忙加快兩步,憑著方才霍公公的薦介,禮讓恭甚地拜道:

“太後垂憫,晚輩才有幸向陳學士請教,今日未備足師禮,已然不敬,還請學士端坐相綬。”

陳棣明上了年紀,鶴發銀須隨著動作直顫,衰朽不可逆轉的正在讓他原本清臒的身軀緩慢傴僂,但仍然能看出年輕時的文人高致,聽得此言,他連連擺手,又讓出一步開外才說話:

“國舅大人哪裡的話,折煞老朽了,老朽已然致仕,無有官身,太後抬愛,予以此殊榮,乃是無上恩澤,怎敢受此大禮?”

陳棣明言語之中對梁珞迦十分恭敬,竟不像場麵虛言,仿佛當真給這看做一個正經差事,也是穿了身頗為鄭重的育陽染繭綢圓領素文士袍,如同平常書院學館裡上課教習的大儒先生,沒有架子,唯有君子的謙和寧肅。

梁道玄心生敬好之情,見狀也不多禮,扶著顫顫巍巍的老人進了正堂,請其坐下,又看著周遭簡陋,雖窗明幾淨打掃過,但到底久曠無人,缺了人氣,於是自己侍立在側後開口道:“陳學士是經綸飽學之士,年事已高,卻還為我顛簸到這荒僻處,合該我上門拜見,隻是……”

梁道玄話說一半,就被陳大學士慈祥地笑打斷。

“隻是這國舅府還未易主,大張旗鼓的拜見或見邀都太過招搖,太後謹慎,老朽自能解得其中用意與國舅的難處,不必綴言虛禮。國舅大人,老朽今日前來,也是想讓您安一安心。老朽尚未致仕前,曾有一次於朝堂當中行差踏錯……哎,教人好不羞愧,不提也罷……幸得梁貴妃,也就是當今太後彼時的恩顧,這才不至於晚節不保狼狽退居草莽。老朽能有天年頤養,晚輩能得恩蔭餘榮,無不感念太後的恩德,所以國舅無需惶惑不安,這是老朽主動請纓的報恩之舉,絕無攀附摻弄之心,更不是趨炎附勢之利而逐,老朽是真心希望太後能得些助力,官家日後能成一位有道明主啊……”

這話全然出乎梁道玄預料。

他本以為是妹妹請托關係,求來的老師,卻不想是妹妹前腳栽樹,給自己乘了有幸的陰涼。

旁人不想提的舊事,他自然不會當麵胡問,陳學士一番肺腑之言,是為了讓他免於起疑,好坦誠安心求學,且不說當年到底是什麼事,隻聽這樣的懇切之語,梁道玄也不會先妄懷揣測。

畢竟,就算隻是做個讀書的樣子,眼下也十分有必要。

“讀書的道理太後早已細細講過,晚輩心中清楚。我朝自古重教矚文,我若不拿出端正求學的樣子,怕是恩蔭也教朝堂上的大人們指摘太後因私忘公的不是。”

昨日宮中聊至最後,妹妹梁珞迦似旁敲側擊的一番話讓梁道玄無奈又感慨:文憑不管什麼時候,還是最好用的敲門磚。

梁珞迦以為自己說重了勸學上進的話,不失柔謙地輕語補充:“哥哥不是一定要扯出命去讀個功名出來,隻是身在局中,不得不低頭於既有規章。”

“妹妹不必小心翼翼說這人人都知曉的道理,我不是小孩子,不會為這個鬨脾氣作彆扭。”梁道玄忽然有些找到做人家哥哥的感覺,見鬆弛戲謔的語氣也讓妹妹盈出笑意才繼續說道,“國有國法,我既然答應了你,便不會存心讓咱們今後都難做。我朝恩蔭也是蔭蔽讀書之人,未曾入過考場,就算拿了這份榮光,今後的路也隻會留下把柄,我不讀這個書是不行的,科舉也是要考的,我也會做出上進讀書的樣子來,不為彆的,也是今後催促外甥上進時有臉說嘴。”

……

憶及此話,梁道玄卻是真心實意想求個有學問的師傅來請教科舉的技巧。崔表哥雖然也能給他很多過來人的提點,但表哥也不能放下為官的正事,日日來督促他學習。

儘管梁道玄對自己學識和能力的認知是有信心的,可這條路還是要有真正的領路人才能走的下去。

考試方法也是門學問。

他的話說得懇切,陳棣明有所觸懷。

言語簡利,直達要害,卻又溫和平緩,徐徐如卷。梁道玄自打見麵以來的幾輪談吐,讓陳棣明略有驚異之感。這和他所得知的富貴閒人不學無術小國舅南轅北轍。

心中似有石頭落下,陳棣明自身後取過一個藤柳編的大盒籠,推至堂前桌案梁道玄的那側:“這些是我備下的書目,國舅方才入京,一時置備不齊也是常情,待府上修整完畢期間,先從中讀些意思來,之後我再為國舅細細解惑,自始開堂。”

“學生實在不好意思兩手空空收下這份重禮。”梁道玄當即改換稱呼,以師禮相拜,“請老師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