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正耐心地等待著對麵的回應。
“玄雲,我叫玄雲。”玉兆中傳出少年膽怯又不自在的聲音。
景元麵上並無表情,聽著這個聲音,卻又忽而笑了。
“玄雲,真是個好名字,”他說,“不知足下現在何處高就?”
“不,不敢說高就……下、下官,現在太卜司書庫任職掌書,不過隻是一介小吏……”
景元道:“既然是掌書,那便太好了。神策府中有位策士請了病假,近些日子正缺一個整理檔案的人。不如我向符卿說明一下,便讓小友前來暫時頂個缺。”
“神策府中多是機要文件,”少年婉拒,“恐怕不太合適吧……”
“無礙,真正的機密都由青鏃親自整理,隻是一些已經解禁的陳年舊事需要重新錄入。小友無需顧慮,”景元彎著眼睛,笑意卻不達眼底,“還是說……有顧慮的並非小友,而是另有其人呢?”
另一頭的少年終於不再拒絕:“您……說笑了,哈哈……我會去的。”
“很好,那景元就期待明天能在神策府看到小友了。”
通話結束後,神策將軍駐足原地,久久無言。幾息之後,大約是平複了心緒,他才長歎一口氣:“如何,那邊的封印有無鬆動?”
“將軍,並沒有。”前來彙報的雲騎道。
景元:“辛苦了。”
雲騎的“不辛苦”傳入耳中,恍惚間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他忽然感到一股疲憊之意湧上心頭。
就在剛剛,他在幽囚獄中守株待兔,等到了一位登記名叫羅刹的化外行商。
前些日子,羅浮上的建木突然複蘇,製造出的豐饒孽物迅速占領了不少洞天。為了遏製建木造成的災禍,雲騎軍的不少兄弟都犧牲在了戰鬥中。
好在有來自天外的星穹列車恰逢其會,鼎力相助,避免了羅浮將更多的性命填入其中。
建木之災的起因是一顆被帶入羅浮的星核,而他等待的就是帶來星核的人。
交涉的過程很不順利,或許是因為幽囚獄中闖入了太多合該在此關到死的人——先是藥師的孽物,又是他那半生滄桑歸來已是魔陰的恩師,再是某個在聯盟記錄當中早早戰死的巡海遊俠。
他不用閉上眼睛,眼前都能浮現出幽囚獄之中的鬨劇。
這頭他與羅刹鏡流上演波雲詭譎的陰謀前奏,那頭那“死而複生”的狐人在躡手躡腳地越獄。他那恩師鏡流剛放完要乾掉藥師的狠話就注意到了那位走錯片場的越獄奇兵,此後發生的事便儘數脫軌。
最終,狐人三句話讓鏡流追著他狂砍十八刀,前任雲騎劍首的月華照徹了幽囚獄堅固的地麵。
狐人頂著一張讓景元看了也忍不住心梗的臉大肆嘲諷,不知道借助了什麼技術閃現離開幽囚獄,臨走之前還不忘關心一下將軍大人的精神健康。
景元:……
謝謝,如果沒有你,我的精神也許會更健康。
今日的幽囚獄是以往七百多年都比不上的熱鬨。
異邦的來客、久彆的恩師,還有分明早應死去的故人。聞聽彥卿在金人巷卷進的騷亂,他特意調了留影來看,果然在徒弟身邊見到了一張也屬於已死之人的臉。
這些人真的一定要選在同一天給他找麻煩嗎?他或許是有些惱怒的,也或許不是。總歸到頭來隻剩下淡淡的倦意在心間縈繞。
景元打了個嗬欠。
今日見了太多故人,對年紀大的人可不算怎麼友好。
也罷,故人想玩,他接招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