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禦書房裡,正在跟丞相手談的興元帝,忽然問道。
宋孝先執子的手頓了一下,“皇上是說魏明珠?臣自認以前還算了解他,隻是這段時間卻愈發看不透他了,對他的所作所為更是摸不著頭緒。不過這次的事……臣覺著似乎有三王爺的緣故。”
“你是說,老三學他建蔬菜棚子惹怒了他?”興元帝平靜道,麵上看不出喜怒,“先前琉璃方子那麼大的利益說賣就賣了,現在為這點蠅頭小利大動乾戈不至於?”
“這個不好說,明珠這人跟彆人的想法不太一樣,況且泥人還有三分脾氣,他不在意蠅頭小利,但卻不一定能接受三王爺的得寸進尺。”
興元帝點頭,“這麼說確實有幾分道理,老三向來不成器,朕也沒對他抱有什麼期望,隻是他這次的吃相實在太難看了。”
宋孝先笑而不語,靜靜地落下一子,才道,“不管怎麼說,他能準確無誤的揪出那些安插的探子,說明他還是有些底牌的。”
興元帝不置可否,“若他連這點手段都沒有,那他也不是魏明珠了!”
空氣裡安靜下來,隻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棋盤之上,黑白兩方平分秋色,一時陷入膠著境地。
興元帝落下一子,忽然又問道,“宋卿你與魏明珠最熟,那你可知他那些層出不窮的方子是從何而來?”
宋孝先不急不緩的落下一子,神色泰然道,“這件事臣確實不知,但有一事臣可以肯定。坊間不是都說魏明珠昔日南征北戰的時候搜羅了不少珍寶,先帝準他自己留用嗎?這事確實是真的。那些珍寶還包括許多古籍字畫,先頭又有人說魏明珠那些方子是從古籍上抄下來的,臣覺著這件事有七分的可能性是真的。”
“那剩下三分呢?”興元帝又問。
“剩下三分,則是這些東西原本就屬於魏明珠。皇上可彆忘了,明家昔日也是豪門望族,後來家道中落才隨先帝起義。那些個世家大族,往往有許多外人不知道的底蘊,魏明珠能有這些也不算奇怪。”
興元帝點了點頭,“這事朕也有所耳聞,隻是他以前不拿出來,偏偏這個時候拿出來,時機有些微妙啊!朕總覺得他做這些事彆有目的,不像是他說的那般,隻是缺錢的緣故。”
“便是彆有目的又如何?左不過是一些小打小鬨罷了,他答應先帝,要守護魏氏王朝,先帝對他有知遇之恩,他這個人又最重承諾,絕不會食言。況且,他心裡裝著天下百姓,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打破這一方太平,皇上無需擔憂。”
興元帝笑了起來,“朕沒有擔憂,倒是宋卿你,今日難得說這許多話,還都是為他說好話,怎麼?怕朕殺了他?”
宋孝先連忙跪下,“臣不敢,臣隻是實話實說罷了。臣與他現在雖然形同陌路,但他是什麼人臣還是知道的。況且北方邊關這些年並不太平,沒有魏明珠坐鎮,隻怕……”
宋孝先話還沒說完,興元帝就冷哼了一聲,“我大魏良將千千萬,還能找不到一個替代魏明珠的人?!”
宋孝先沒說話,因為他知道魏諶隻是發泄一下罷了,事實上他還是得依仗魏明珠來震懾那些北方蠻子,不然這些年也不會一直容忍魏明珠活著。魏明珠以為是他的示弱讓皇帝放過了他,其實不然,是魏諶當真不敢動他,因為隻有他才能鎮住那些蠻子,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宋孝先猜的沒錯,魏諶隻發泄了一下,又漸漸冷靜下來,親自扶了他起身,“愛卿免禮,朕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還能不相信你嗎?”
宋孝先感激涕零道,“臣辜負了皇上的信任,臣慚愧。”
君臣二人惺惺相惜了好一會兒,宋孝先才告辭離開。等出了宮門,坐上轎子,宋孝先摸了一把後背,才發現衣服已經全部被冷汗浸濕了。
伴君如伴虎,這話一點不假。宋孝先心裡歎了一口氣,隻怕經此一遭,皇上再也不會信任他了。
也不對,皇上從未信任過他,又怎麼會再也不信?事實上,皇上不會信任任何人。他表麵上是皇上麵前第一紅人,事實如何隻有他自己知道。皇上願意跟他演明君忠臣的戲碼,不過是因為他有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