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劉明揚也覺得他舅媽太黑了,原來褚哥在這邊的時候也沒怎麼熬夜,一天也是一百三啊。
他剛想替溫睿說句話,就被他舅媽給瞪了回來。
溫睿知道她這是刻意壓價,也沒拒絕。
“那我乾五天,正好四百塊,這一個月的場地費算是付了。”
劉明揚奇怪地問:“什麼場地費?”
老板娘無所謂地說:“他在我這兒給孩子補課,能不交點錢?”
“可我們當初不說好了青青……”
“死丫頭就不是讀書那塊料!”
溫睿:“明天幾點過來?”
老板說:“九點鐘吧,忙到下午兩點應該就差不多了,你下午不用乾的。”
老板娘一聽就炸了:“下午怎麼就不用乾了?下午四點就得過來。他七點才開始給人家輔導,這不是還能乾幾個小時嗎?而且他八點就結束了,乾到九點也成啊。”
溫睿不願意摻和他們的事兒,“好。那我先走了。”
江悅庭已經站在樓梯口等他了,溫睿忙上樓去牽他:“走了我們回家。”
*
溫睿回去之後江悅庭說想吃雞蛋羹,他就燉了份。
江悅庭趴在桌子吃蛋羹,他已經很久沒吃過雞蛋羹了,他外婆在世的時候還會給他燉。
溫睿去幫他拆新買牙杯牙刷,用開水幫他燙了燙,“吃完了刷個牙。”
“嗯。”
溫睿等他刷完牙打了盆熱水,準備給他擦擦身子。
“沒有換洗衣服怎麼辦?要不回家拿?”溫睿琢磨了下要不要再翻一次陽台。
“不洗了。”江悅庭轉身就要出浴室。
溫睿趕緊把人拉住,他無奈地說:“穿我衣服睡,我夜裡把你衣服洗了,吹一夜差不多就乾了。”
江悅庭低頭站在一旁不理溫睿。
溫睿歎了口氣,去臥室找了件乾淨體恤。
“來,洗澡。”溫睿把江悅庭脫得光溜溜的,看對方不情不願的模樣笑著說,“等過段時間你傷口好了,我就不幫你洗了。”
江悅庭聽他說“過段時間”,就默認溫睿還會繼續照顧他,他認真地點點頭:“我自己可以洗的。”
溫睿拉過他的手給他擦手:“我知道。你要不要喝牛奶?等你好點了我去買牛奶給你,喝牛奶可以長個子。”他總覺得對方太瘦了,得好好補一補營養。
江悅庭問:“和你一樣高嗎?”
溫睿笑笑:“我不算高,你以後肯定比我高。”他穿上鞋子才一米八,不過他也可以喝牛奶,興許還能再長個兩公分,“洗完澡我們去量一下。”
“好。”
溫睿把他的體恤給江悅庭套上了,衣服較江悅庭那個小身板大多了,直接把他的屁股給遮得嚴嚴實實。
家裡沒量尺,溫睿拿了把剪子,他讓江悅庭貼著牆站著,伸手按住對方的頭發,頭發已經很長了,一按下去把眼睛都給遮住了。
溫睿邊拿剪刀在牆上劃道道邊說:“明天去理個發。”
江悅庭看他劃得道道問:“這有多高?”
“一米三?”溫睿粗略估算了下,十歲的小孩的平均身高應該是一米四,江悅庭真的太矮了。
江悅庭看了看牆上的杠,他問:“我什麼時候能再測一次?”
溫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眨了眨眼睛過了會兒才說:“過年的時候,等你長一歲了,我再給你量。”
江悅庭:“今年過年我們在一起過嗎?”
溫睿含糊地說:“嗯,我不回家,我就在這裡。走吧,去睡覺。”
他把人領進了臥室,臥室沒窗戶,夏夜的風直接吹了進來,也不需要電風扇。
溫睿扶著江悅庭躺了下去:“你先睡,我去洗澡洗衣服。”
江悅庭點點頭,他道:“等我好了,我就自己洗衣服。”
溫睿看著他,眼神兒複雜,其實他覺得對方應該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離開了所以才總是重複“以後”,隻是不知道這樣的自說自話能不能安慰到他。
他把江悅庭的頭發往後梳了梳,輕聲說:“晚安。”小寶貝。
溫睿忙好一切已經十一點鐘了,江悅庭已經睡著了,他身子微蜷,估計是扯到刀口了,眉頭皺得緊緊的。
溫睿輕手輕腳幫他把身子擺平了,拿了張被單給他蓋了下肚子。
床還挺大的,溫睿睡在最邊緣的位置,他怕離江悅庭太近,睡得暈暈乎乎把孩子的刀口給蹭了。
第二天溫睿領著江悅庭在外麵吃了早飯,吃完飯他帶江悅庭去理發店把頭發剪短了。
溫睿帶他去了鎮上,他把江悅庭安置好就去忙了。
他好久沒有掂鍋,剛開始不太適應,後來漸漸找回了感覺。
中午來吃飯的人不算多,不過大家嘗過以後立馬問老板娘:“你們家是不是招廚子了?”
老板娘笑著說:“對啊對啊,怎麼樣?吃得慣吧?”
對方嘀咕:“好吃,比你老公做的好吃。”
“哎呦,那就幫我叫叫你們工友啊,我這菜又便宜又好吃,比他們在食堂吃得好多了。”
*
溫睿在廚房忙了大半天,整個人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他出來透了口氣,看了眼坐在角落裡的江悅庭。
老板娘見他出來連忙迎了過去,她熱情地說:“怎麼了?”
“有開水嗎?我想給孩子倒杯水喝。”
“我來我來,你儘管去忙,我來照顧他。”老板娘說著就去給江悅庭倒了杯水。
她哄江悅庭:“長得真可愛。這裡熱不熱?去空調間坐會好不好?”
江悅庭搖搖頭,根本不願意和她說話。
老板娘悻悻離開了。
飯點過了溫睿空了下來借廚房給江悅庭做了點吃的。
老板娘對兩人格外熱情,一點都沒有昨天的爭鋒相對,溫睿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隻能假裝不明白。
下午客人明顯多了不少,溫睿忙到六點五十就沒掌勺了。
老板娘還等著他給包間裡的兩桌人上菜,見狀登時就傻眼了。
她纏著溫睿,想讓他把這兩桌菜炒完了再去給孩子輔導。
溫睿拒絕了,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他身上這麼一股油煙味,真怕熏到孩子。
老板娘氣急敗壞地去叫老板,她罵道:“外麵沒人吃烤串你就不能進廚房看他怎麼做的菜啊?你要學會了,我們還用請廚子嗎?”
老板懶得搭理她,直接進了廚房。
*
因為在飯店乾活,溫睿中午和傍晚都不在家,隻能讓老板幫忙給他帶點食材,借廚房給江悅庭燉湯喝。
他乾了兩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每晚倒頭便睡。
七號那天溫睿在飯店忙完以後帶江悅庭回家,誰知兩人還沒走上樓梯就注意到江家大門是開著的。
溫睿愣了一秒後立馬拉著江悅庭就要往樓下走。
江悅庭皺著眉問他:“怎麼了?”
“你爸回來了。”他想把江悅庭送鎮上去算了,江昊問他要人他就說不知道,不過到時候江昊估計會給他安個拐賣兒童的罪名。
江昊聽見動靜從房間裡出來,看得出來他這幾天過得不錯,滿臉的得意。
他似笑非笑地問:“溫睿,你要帶我兒子去哪裡?”
溫睿下意識把江悅庭擋住了,誰知道對方竟然掙開了他的手往江昊身邊去。
溫睿想拉他可卻沒拉住。
“我做手術花了三千五,你把錢還給他。”江悅庭說完這句話就進了房間。
江昊推了下眼鏡,冷笑:“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溫睿深吸一口氣走到他麵前:“他剛做完手術,刀口還沒好,你能不能不要折磨他。醫生說……”
江昊直接做了暫停的手勢:“不勞費心,那筆錢我明天還給你。”說完就要關門。
溫睿突然開口,他神色冰冷,眼神兒裡帶著濃濃的厭惡之色,他道:“江先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你想鑽法律的空當,那麼請記住,有人在時刻關注著你。”
江昊回頭看他,鏡片反著森冷的光,他輕輕地吐出一句話:“那……那個人消失就可以了。”說完嘭的摔上了門。
溫睿對著門站了良久才開門回了家。
小狗看他進來又看了看他身後,見沒人汪汪叫了兩聲。
溫睿疲憊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
他該怎麼辦?
“寶貝兒最近過得怎麼樣?”江昊扯住江悅庭的衣服,“來,讓我看看你的刀口,你身上有疤了?”
他要去拆江悅庭腰上的紗布,對方直接掙開了他的手。
江昊眯了眯眼睛,他一把捏住江悅庭的臉,“寶貝兒你應該慶幸那天不是我先發現你得了闌尾炎,不然我肯定會讓你死在房間裡。”他說著隔著紗布摸了摸江悅庭的肚子:“真可惜,你的身子已經不完美了。不過無所謂了,我已經找到下一個小天使了,她真得特彆甜。”
江昊這幾天和那個女人一起旅遊,女人把她女兒也帶了過去。
小女孩對他毫無防備,他每天抱著那個小寶貝就覺得心神蕩漾,他真得迫不及待想要和那個女人結婚,那樣他就可以每天見到他的小甜心了。
江悅庭厭惡地吐出兩個字,“惡心。”
江昊低笑起來:“惡心?你是第一天知道我惡心嗎?”他站起身警告他,“我最近心情好,不會折磨你的。你乖乖聽話不要壞我的事兒。”正說著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江昊轉身去接電話。
“在哪裡?好,我明天晚上會去的,嗯……”江昊邊接電話邊往臥室走。
江昊第二天去上班,他沒鎖著江悅庭,那條鏈子被他扔了。
江悅庭等人走了之後就打開了江昊的臥室房門,他打開對方的櫃子,裡麵有滿櫃子的小裙子,還有假發……
*
江昊晚上九點鐘才回家,他喝得醉醺醺的,步履蹣跚。
今天是小可愛的生日,他去給她慶生了。
他的小寶貝兒今天勾著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臉頰,那種感覺美好得簡直讓他渾身顫栗。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可還是沒忍住多喝了幾杯。
酒後勁兒足,他知道自己醉了以後怕自己做出什麼不當的舉措,沒敢久留,打車回家了。
等他到了家門口他隻覺得頭疼得要炸了,他腳步虛浮,整個人輕飄飄的。
他打開門搖搖晃晃往沙發走去。
過了會兒,他臥室的房門突然打開了。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隻見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朝他走來。
江昊的大腦已經罷工了,他以為自己又在做春.夢。
江悅庭知道江昊最近總去和那個女人約會,他每次都會喝點酒,但從來不會過量,可沒想到對方今天居然喝了這麼多。
他看了眼他放在桌子上的紅酒。已經不需要了。
他走近江昊。
江昊拚命瞪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臉,卻就是認不出來他是誰,索性也不再白費力氣猛地將他擁入了懷中。
江悅庭忍著刀口的疼痛冷冷地看著對方。
自從那次他砍過江昊以後,這個男人就再也沒有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了。
喝醉後的江昊渾身上下都是弱點,他們沒有搬到這裡之前江昊有回喝得醉醺醺的,跟清醒時候的他簡直天差地彆。
那晚喝得醉醺醺的江昊用熾熱的目光注視著他。他甚至跪在他麵前,仿佛就要低到塵埃裡。
那會兒的江昊就像久未吸食鴉片的癮君子猛地看見了鴉片,那種醜陋的姿態讓他回想起來就覺得惡心。
所以他穿了女裝,好讓江昊就範,可還未等他做出動作。江昊突然站起身,嘴裡念念叨叨:“洗澡,我要洗澡。”說完他就往浴室走去,他身形搖晃,步履拖遝,整個人仿佛一推就倒,他緊緊拉著江悅庭的手,把他也往浴室拉。
江悅庭已經為他準備好了熱水,江昊脫光了衣服,坐進了浴缸裡。
江悅庭看見他的裸體皺了皺眉,有些惡心,他掙開江昊的手抬腿往外走,他要去拿些安眠藥,他還有彆的事兒要做,不能讓江昊保持清醒。
江昊看他離開立馬掙紮起來,他也要站起來,卻被江悅庭用目光製止住了。
江昊一喝酒就頭痛,他今天喝得酒勁兒大,這會兒頭痛欲裂,他坐進熱水中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他喃喃:“頭好疼,安眠藥……安眠藥……我要吃安眠藥。”
江悅庭露出驚訝的神色,這個人居然要安眠藥?他看著江昊沉默了良久,既然他自己想吃,那就省了事兒了。
江悅庭看他要起身,嫌惡地撇開眼,他出了浴室往江昊的臥室走去。
江昊頭痛的不行,他跌跌撞撞爬出浴缸,去客廳翻自己的安眠藥,好不容易找到那個小瓶子,他好像看見了救命的藥。
他顫抖著給自己倒了一粒安眠藥,用水杯接了杯自來水,匆匆把藥喝了下去,可喝完以後頭痛沒有緩解,他又嘩啦啦倒了好幾顆安眠藥,一飲而儘。
“這樣就可以了,這樣就可以了。”江昊喃喃自語,他要睡一會兒,他想睡覺。
他往浴室走去,把身體泡在了浴缸裡,溫水包裹著他的肌膚,他感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張開來。他自然地垂下手,閉上眼睛,開始舒展身體。
然而漸漸的,他的呼吸變得遲緩起來,像是累得吭吭哧哧的老水牛。
江悅庭再次出來的時候見江昊還沒從浴室裡出來,他瞥見了桌子上打翻的安眠藥瓶子,看得出來江昊剛才已經拿不穩東西了。
這麼半天了,江昊應該已經睡著了。他把準備好的紅酒放回了原處。
他餘光瞥見了廚房,他轉頭看了過去,正好看見了刀架上的菜刀,他眼睛微眯,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用刀殺了那個男人,但是他不能這麼做,他不怕背負殺人犯的罪名,可他怕溫睿不要他。
沒有人願意收養一個殺人犯。
他想讓江昊服用安眠藥,睡過去以後這樣他就可以將江昊溺死在浴缸裡了,沒有人會知道是他將江昊溺死在了浴缸裡,隻會以為是那個男人喝得不醒人事,不小心溺死的。
江悅庭怕江昊醒來,他往浴室走去。
江昊雙眼緊閉,江悅庭想去拉他腳,讓他身子下滑,可誰料剛觸碰到他的身體,江悅庭就覺得不對勁,江昊的身體有些發僵。
江悅庭皺著眉走上前去摸江昊的胸膛,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江昊……沒有心跳了。
江悅庭僵在了原地,他還沒動手,江昊怎麼會死?
他……江悅庭突然間想起原來江昊說的那段話——“你應該趁著我喝醉的時候給我一杯水,你在裡麵放上好幾粒安眠藥,那樣我就會死”。
江昊是因為喝酒後服用了大量安眠藥才出事的。
江悅庭低笑一聲,他握緊了拳頭,死死盯著那個男人,眼神兒裡充滿了怨恨,江昊居然就這麼死了?他居然死在自己手裡……嗬,真是不甘心啊。
江悅庭站在原地良久沒動。
他突然想起什麼,他轉身進了江昊的臥室,他打開了衣櫃,裡麵的衣服讓他有些反胃,他拿出垃圾袋把那些裙子假發全部塞了進去,也把身上的裙子給扒了下來扔了進去。
這些東西是他一輩子的恥辱。
東西太多了,拿出去目標太大,江悅庭不願意撞見彆人,乾脆一直盯著時間看,等到夜完全深了,他才提著垃圾袋出門去了。
他往樓後的樹林走去,把袋子扔到最裡麵的位置,然後回了家。
他自顧自去睡了覺,他第二天醒的很早,可也隻是窩在床上不肯起床,直到他聽到隔壁響起開門關門的聲音他才輕輕吐了一口氣。
他轉身出了浴室,他走到陽台那裡看著溫睿遠去,直到看不到身影他才去浴室洗漱,江昊還躺在浴缸裡一動不動。
江悅庭抿了抿嘴角,出了屋子。
整棟樓被尖銳的哭喊聲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