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2 / 2)

可說完這話他就再也沒開過口,一直到家,兩人之間都沒有交流,不過溫睿始終沒有放開牽著江悅庭的手。

溫睿關上房門。

江悅庭不知道他要麵臨什麼,可不管什麼,他都記得溫睿說過他不會不要他的。

溫睿鬆開他,啞聲問:“知道為什麼要帶你回家嗎?”

江悅庭沒有說話。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溫睿希望他可以主動和自己承認錯誤。

江悅庭牙關緊咬,良久才說了句:“你到底想說什麼?”

溫睿的視線落在他柔軟的頭發上,他疲憊地問:“十二月底,你和霍謙做了什麼?”

江悅庭唇角緊抿,他現在拒絕和任何人交流,特彆是溫睿。

他本能地想逃避對方的質問,仿佛這樣他就不用麵對溫睿的責難。

江悅庭徑直往臥室走。

“你去哪兒?”溫睿伸手要抓他,卻被江悅庭“啪”地打開了手。

他那一下正好打在了溫睿的手指上,溫睿疼得眉頭一抽。

那是江悅庭本能的動作,他太慌亂了,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打了溫睿的傷口。

溫睿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下自己的情緒,可怒火卻像瘋草般迅速占據了他的心頭。

他不明白他就那麼不值得信任嗎?為什麼不肯和他坦誠?

一年了,他以為他已經讓江悅庭擺脫了那些黑暗,讓他放下芥蒂,重新學會接納彆人,如今看來並不是這樣,這個孩子從來都不肯信任他。

他並沒有給予江悅庭最需要的安全感。

真是失敗啊。溫睿苦笑。

他蹲下身一字一頓地問:“我再問你一遍,十二月底,你到底和霍謙去乾嘛了?”說著想伸手摸摸江悅庭的頭。

被溫睿再三追問,江悅庭心理防線幾乎垮掉,交代實情就會讓溫睿失望,就會讓溫睿知道他並不是個可愛的小孩,就有可能被溫睿拋棄。

他不相信溫睿!他一點都不相信溫睿!明明說了不會拋棄他,可為什麼在知道那些後就不肯理他了?不像平時一樣對他笑,也沒有像平時一樣逗他玩……不會有了,以後都不會有了。

他猛地退後一步躲開了溫睿的手,他尖銳地說:“不要管我!我不需要你管!你憑什麼管我!”此刻的江悅庭無法再保持理智,他不想受到傷害,隻能豎起渾身的刺去傷害彆人。

溫睿錯愕地愣在那裡,他的心隱隱作痛,不需要他管?他憑什麼管?

他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這個孩子身上,末了換來他一句“憑什麼管我”。

江悅庭說完這話以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瞪大了眼睛,他不是那個意思,他不是那麼想的。

他指尖微顫,他動了動手想去拉溫睿,他想告訴對方,他不是那個意思,但天生的不善言辭讓他無法懇切地解釋,他隻能站在那裡看著溫睿的臉上暈開苦澀的笑和力不從心的疲憊,他的心像是被人拿刀一刀刀劃傷。

江悅庭覺得自己仿佛被如潮的絕望淹沒,他好像把溫睿推遠了,明明不想讓他受到傷害,可他卻讓他傷心了。

“不管你?憑什麼管你?”溫睿低笑一聲。

他的話字字砸在江悅庭心上,江悅庭看著溫睿的神情,似乎可以預料到下一秒對方就會轉過身,對他說:“好啊,不管就不管吧。”

誰料溫睿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怒吼:“我憑什麼不能管你?!你是我家孩子,我憑什麼不能管你!”他真的要瘋了,江悅庭……可真是會往人心上紮刀啊。

江悅庭撇開臉,他眼圈兒發紅,他家孩子?他還是嗎?不,他不是了,他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的猛獸,他用尖銳的話傷害了溫睿,如果他留下隻是為了傷害這個對他好的男人,那他寧願不要再這麼下去。

他眨了眨眼睛將眼淚倒了回去,他轉過頭看向溫睿,露出了個譏諷的笑:“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傻的人?當初我明明讓你不要管我,可你卻總是傻乎乎地靠過來。現在我讓你不要管我,你為什麼還要說那種話?”

他伸手摸了摸溫睿的臉,臉上的嘲諷意味越發濃,他說:“江昊是大變態,我就是小變態,我的身上流著他的血,我一輩子也擺脫不了他。你知道你有多蠢嗎?居然敢收養一個來曆不明的人。你了解過我嗎?你知道江昊是怎麼死的嗎?我想殺了他!發瘋的。我想把他灌醉,想把他淹死在浴缸裡,可他竟然服用了安眠藥死了……”江悅庭冷笑一聲,那笑容又像是自嘲,“真是便宜他了。”

他抬眼看著溫睿,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他眼神兒冰冷帶著濃濃的恨意:“我希望他去死,我特彆希望他死,我更希望他可以死在我手裡。”

說完這些他如釋重負,就如同他身上的枷被取了下來。

他舍不得這個男人,但貪戀歸貪戀,他更不願意傷害這個人。

溫睿眼神兒複雜,讓人無法琢磨。

江悅庭垂下眼眸,他轉身要走,卻被溫睿拉住了。

他啞聲說道:“江悅庭,我不是傻子,因為愛你,所以可以裝傻,有些事我明白,可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就可以假裝不知道。”

江悅庭身子一僵,他什麼意思?

溫睿苦笑:“那天我從彆人口中聽聞你為了江昊流眼淚就覺得可笑至極,你怎麼可能會為那個人哭呢?”

當初他問江悅庭他爸爸是怎麼死的,江悅庭說他爸回來後他就去睡了,他醒來後報得警。

他那天和江昊一前一後回去的,他親眼看著江昊醉醺醺地回了家。

他累了一整天,洗漱完倒頭便睡,可他在睡夢中似乎聽到關門聲,當時他半夢半醒,以為是做夢,可後來他又聽到一聲關門聲,猛然間驚醒過來,有些心悸。

他可以確認那關門聲是從隔壁傳來的,他當時以為是江昊出了門,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淩晨兩點了,本來還在思考江昊這個點出去乾嘛,可他太疲憊了,轉瞬又睡了過去。

江昊溺死在了浴缸裡,淩晨兩點出去的人絕對不是江昊,隻能是江悅庭。

江悅庭說自己起床後要用浴室發現江昊在浴缸裡,可他照顧了幾天這個孩子,對方一般七點鐘就會醒,他八點多離開隔壁一點動靜都沒有,那就證明江悅庭在騙他。

他空閒下來會想江悅庭淩晨出門究竟是去做什麼了。

後來他帶胖胖到樓下玩,胖胖鑽進了樹林裡,他隻能跟在後麵追它,他也就在那時發現了樹林的黑袋子。

看到幾個鼓鼓的大袋子他被嚇了一跳,胖胖咬開了一個袋子,裡麵的東西就那麼呈現在了他眼前……

江悅庭的聲音發顫:“你什麼意思?”

溫睿眼睛裡閃過一抹痛苦,他艱澀地開口:“其實我剛開始懷疑江昊的死和你有關,彆人說江昊是喝醉後神智不清醒誤食安眠藥身亡,可我當時認為江昊是個醫生,喝酒後不能服用安眠藥這個道理,他應該懂的。如果他真的服用,那也是有人從旁引導……對不起。悅庭,對不起……”

他一遍遍地道歉。

江悅庭怔怔地看著他,良久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一直認為是我殺了江昊嗎?”他聲音輕顫,既然認為他殺了人,為什麼還敢收養他?為什麼敢收養一個殺人犯?

他揪住溫睿的衣領,啞聲詢問:“那為什麼還敢收養我?為什麼啊?你不怕我嗎?”這個人不怕他,就算是以為他是殺人犯也不怕他。

溫睿苦笑:“怕?如果怕你我就不是領你回家。”他當初一直以為江悅庭在江昊的死上究竟起了引導因素,可他不知道江悅庭到底是怎麼做的,剛才聽到他說的用女裝引誘,他就覺得心如同被人拿鞭子抽打一樣。

“江悅庭,我告訴你我怕什麼,我怕你不能像個孩子一樣快快樂樂長大,怕你活在回憶裡出不來,還怕你就這麼一輩子活在黑暗裡。我不讓你去傷害彆人,是因為害怕你走上犯罪道路。我求求你,考慮考慮我好不好?”溫睿眼眶發紅,“如果你離開了,我該怎麼辦?不是說我們是家人嗎?為什麼可以丟下我?”

他把江悅庭拉到自己麵前,他指著一室的陽光:“寶貝,你看看那裡好不好?你已經走出來了,未來沒有江昊,沒有黑暗,有我,有張爺爺,有霍叔叔……有很多愛你的人。不要再去傷害彆人,即便是壞人,你也要學會用正確的方式去處理,而不是讓你的手染上鮮血。”

江悅庭攥緊了拳頭,他眼眶發紅,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他太過用力,以至於骨節發白。

溫睿看他強忍淚水,伸手把他抱住,他看著江悅庭,眼神兒裡充滿了心疼,他說:“江悅庭,想哭就哭,不要忍著,小孩子就該會哭會笑,你不該壓抑著。”

江悅庭聞言,一時間丟盔卸甲,他還是小孩子嗎?他都忘了他還是個小孩子了。

一滴眼淚從他眼眶裡滾落,“啪”滴在了溫睿的手上,是熱的。

江悅庭伸手抱住了溫睿的頭,他克製住情緒,哽咽著問:“你永遠不會拋下我對不對?”

溫睿堅定地說:“永遠,我永遠不會丟下你。”他拍了拍江悅庭的背,幫他順了順氣。

江悅庭哭得身子發抖,卻不曾發出嗚咽聲,他無聲的哭,無聲的笑,他的情感就像他這個人,壓抑而又洶湧,一旦來了,濃烈的就可以將人淹沒。

他緊緊地摟住溫睿像是抱著自己的全世界。

溫睿回擁他,緊緊的。

兩人相擁,不知過了多久,江悅庭平息了自己的情緒。

溫睿輕輕地拍著他背,他眼神兒裡仍帶著憂愁,他開口說:“連豔芳出車禍了。”

江悅庭身子一僵,他輕輕推開溫睿,漂亮的臉蛋上還掛著淚珠,他說:“不是我。”

溫睿幫他擦去了眼淚:“嗯,我知道。”剛開始他確實以為那事兒是江悅庭乾的,可後來轉念一想就發現不可能,江悅庭根本沒時間去做毀人刹車的事,“可你有那個想法是不是?”

江悅庭沉默了會才說:“我隻想給她個懲罰,我本來想破壞她刹車的,可鎮上的大卡車太多,如果真的出事她會死的。我不可以做錯事……”

那樣他真的沒法兒回頭了。

而且他也絕不會這麼快動手,溫睿昨天明顯是懷疑他了,這個時候動手,對他太不利了。

溫睿拉住他的手,他溫聲說:“以後不要再做傻事好不好?為了我。”

江悅庭握緊了他手,他喃喃:“為了你。”

溫睿看著他,目光溫柔而又堅定,他說:“江悅庭,如果我們之間真的有拋棄這回事,那麼拋棄也是相互的,你害怕你做了錯事我會不要你,可我也害怕你會因為犯罪而離開我。你想保護我,我也想保護你,可你得用對方法,不可以去觸碰法律那條線。好嗎?”

“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溫睿也需要他,他怎麼可以因為犯罪離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