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2 / 2)

鳳十六微微一怔。

“而且,對你來說,初七是你血脈相連的弟弟,但對初七來說,你可能隻是一個根本不熟的陌生人……他或許不會和你同心同德,甚至還會拉你後腿,不明白你的苦心,覺得你把自己的意誌強行加在他的身上,如果你們以後過得很辛苦,他說不定還會怨恨你——即便如此,你也要帶他走嗎?”

鳳十六這次回答的很堅定。“是。”

可姚玉容卻懷疑,他也許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而隻是因為覺得是血緣親人,就理所應當的要一起走。

但這種血脈論,對於現代人來說,並不是至高無上的鐵則。

隨著時代的發展,以前,一些人明明是自己拋棄了自己的孩子,但當孩子長大之後,又找上門去要認親的時候,大多數人就會勸說:“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啊!”

還有那些被養父母視若己出,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也總有一些,一定要執著的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不管是不是被主動拋棄的,也總是說“他們畢竟是我的親生父母啊!”。

好像隻要有血緣關係,那麼就有一種不可動搖的關係存在。

可後來,人們慢慢的不再這麼迷信血緣了,對於“親人”的關係,也不再那麼狹義。

生恩不如養恩大。

既然當初你拋棄了我,那麼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即便沒有血緣關係,但隻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那就是親人。

對於鳳十六來說,他無疑是舊式思維,但對冉初七來說,要他清醒過來,聽聞身世,就熱淚盈眶,納頭便拜,口呼“大哥”,隨即忠心耿耿,同心戮力,逃出生天……那就真的有點不大現實了。

他不記得家仇,隻記得自己從記事起,月明樓就教他養他照顧他,雖然有人欺負他,但也有人關心他——

如果他把月明樓視為自己的家,姚玉容完全能夠理解。這是人之常情。

正因如此,她對鳳十六的未來充滿了擔憂。

但她又不能說——你彆管你弟弟了,你自己一個人走吧!

她此刻就像是一個,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即將遠遊的母親,害怕外麵世道混亂,而自家的小甜心什麼都不懂,單純天真,照顧不好自己,說不定會被人騙,被人拐,被人賣去黑煤窯,從此不見天日……

可她又很明白,鳳十六若是一直待在月明樓,卻也是一種會傷及靈魂的摧殘。

“我以後沒法再幫你了。”姚玉容很認真,很嚴肅的看著他,“以後沒有人能再幫你了。”

“你如果逃出去了。千萬彆輕易相信任何人。你知道嗎?月明樓的車隊打著林家車馬行的幌子,林家和月明樓很大可能是一夥的,而月明樓絕對不僅僅隻有這一個同夥——所以你千萬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知不知道?”

“鳳十六,我要放手了。你知不知道放手是什麼意思?”

鳳十六第一次看見姚玉容露出這麼成熟的表情,一時間有些懵然。

“放手的意思就是,我不能再關心你,牽掛你了。我隻能幫你到這了,你走了,是傷了,殘了,死了,我都不關心了。”

鳳十六忍不住有些怔怔道:“為什麼呢?”

看著他那還沒長開的眉眼,姚玉容有點憐愛的悲傷道,“我怕我受不住呀。”

凝視著她的眼眸,鳳十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對於姚玉容來說,他是光。是在一片黑暗之中,倔強而渺茫的一粒光。

雖然微弱,但很堅持。

所以他是她的安慰,也是陪伴著她讓她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麼孤獨的存在。

她能夠完全的信任他——雖然她仍然藏起了自己的一些秘密。

她希望他能永遠光明下去,她不想看著他在月明樓裡,被各種狂風暴雨打擊的那光芒越來越閃爍,如果有一天,那光徹底湮滅了。她會很難過,也會很遺憾的。

正因為鳳十六如此特殊,所以他對姚玉容來說,也格外的不一樣。

她願意幫助他,隻要她能做到的事情,她什麼都可以為他做。

所以當他也被她弄出來的幻象所迷惑住了,問她,鳳十二以後會不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時候,她告訴他,這世上沒有什麼天命所定,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都可能隻是個巧合,或者彆有用心的計策——所謂的箴言,誰都可以說,誰都可以編。

永遠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

隻能相信自己。隻能靠自己。

而如果他離開後最終仍是死去了,那個悲劇結局,她不知道,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就如同所有的童話故事一樣——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她對鳳十六的故事,也可以終結在——小男孩最終和自己的弟弟一起,逃出了魔爪。

永遠都留有希望。

這麼想著,姚玉容道:“我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直接跳船,遊走。畢竟最簡單的辦法,往往總是最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