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2 / 2)

“這件事情,甚至不是以我們的意願可以轉移的。就算我們願意,那些依附於我們的人,依附於謝安的人,豈能願意?我們相安無事,榮華富貴,他們分到的湯就隻有那麼多,但若是我們有一方倒了,少了多少人和他們爭搶?也許不僅有湯,還能吃肉!那些站隊的人推著我們,誰想回頭,誰要猶豫,就必然會被身後的人所先拋棄,撕扯,死無葬身之地!你還是不懂!”

聽出了父親的無奈,韋彬慚愧的低下了頭,聽見他又緩緩道:“所以,我們必須準備兩條路。”

韋彬頓時又愣了。

“兩條路?”

“你要做好準備,是成為家族的棄子,還是成為最後的幸存者。”

韋彬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確定道:“您的意思是……”

“現在,我會把你軟禁起來。對外宣稱你與我大吵了一架,事後你再寫幾封給謝安的信件,留存在我這裡。看吧……若是情勢不妙,我會把這幾封信發給謝安,為你,為我們韋家,保留一線生機。”

這樣壯士斷腕般凝重的安排,讓韋彬震撼到一時失語。

他第一次感受到,的確有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風雨,即將來臨了——那是能掀翻無數龐然大物,可以令他瞬間失去所有,得到所有,直上天堂,直下地獄的風暴。

他聲音艱澀道:“若是計劃順利……?”

“若是計劃順利,我會將你調離京師,”韋父蒼老但並不渾濁的眼神,緊緊的盯著自己的長子道:“家主之位,將由你的弟弟繼承。家族不會接受一個,對敵人心懷同情,而不是以家族利益為第一的家主。”

……

“是不是要降溫了?”姚玉容看著打開的窗戶,感受到了一陣涼風。“秋天真是奇怪,早晚涼快的都有些冷,中午偏又熱的跟盛夏一樣。”

聞言,一旁咬著葡萄的俊秀少年立馬翻了個身,抱住了她。

他仰頭把手裡的一整顆葡萄囫圇吞下,拉出一條白皙修長的脖頸線條,然後趴在她的肩頭,聲音慵懶道:“這樣呢?人肉暖火爐?”

姚玉容轉頭,額角的一縷散發,親昵的摩挲進他的臉頰與她的額發相交處,少女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結,好笑道:“你彆噎到了。”

“這有什麼!”狌初九毫不在意道:“坊間傳聞我還能空口吞黃瓜呢!”

姚玉容知道有很多編排他們的話語,不過她向來並不在意,也懶得去聽,更沒什麼人敢在她麵前提起。

可狌初九卻偏偏喜歡自己去聽,聽來又要在姚玉容的麵前去講。不知道是故意逗她,還是在調戲她。

姚玉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的黃瓜?”

狌初九黑如幽潭的眼眸掃了一眼她的腰部,咧嘴一笑,“反正不是你的。你什麼都沒有。”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都沒有?”姚玉容不服道:“我跟你講,我掀起衣服說不定比你還大!”

狌初九一邊不屑道:“我又不是沒看過。”一邊給她拽了拽有些鬆散開的領子,不滿的嘟嚷道:“領子敞這麼大還說冷,我看你就是想撒嬌讓我抱著吧。”

姚玉容又好氣又好笑,想要板起臉來,卻又控製不住的微笑道:“自戀!”

狌初九卻“嘿嘿”一笑,全不在意。他眉眼彎彎,一副恃寵而驕的模樣:“那你還喜歡我嗎?”

“……”姚玉容故意默不作聲的凝視著他,凝視了良久。

然而就算她一言不發,可在狌初九的臉上,她居然沒有發現一絲動搖之色。

這麼自信嗎?

這讓姚玉容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摟住了他的脖頸,蹭了蹭他的臉頰道:“唉,喜歡。”

……

應該是狌初九吧?

望著漸漸臨近的邊境線,鳳驚蟄的手指曲起,漫不經心的在馬車窗框上輕輕的敲著。

若是有人要對她下手,這是最好的切口了。

九春分已經動身巡查全國,督辦各地科舉事宜,不在她的身邊。而這些年來,她毫無發展什麼心腹的意思,親近的,能用的,隻有那麼多……

一旦有事,她能依靠誰呢?那些神奇的力量麼?

那她可知道,有時候,起死回生的力量,甚至都無法動搖一個人想要致另一個人於死地的心?

鳳驚蟄很清楚,她複活的能力不是沒有限製的——

而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和而不同,朋而不黨……

不知道是不是從月明樓那種汙濁之地長大,害怕自己被汙染被侵蝕,她和鳳十六,似乎都有些矯枉過正了。

正直過頭就是迂腐,溫柔太過就是懦弱,自省太過……就是精神潔癖啊。

然而人非聖人,皆有私心——誰能完美?

想到這裡,鳳驚蟄感到有些好笑。

她以為她對外維護他作為“謝籍”的威嚴,關心謝璋的生活,一切都能相安無事?

她以為月明樓裡聚集了全天下的壞人,所以出了月明樓,對樓外的人隻要付出好意就能收獲溫柔?

離開了月明樓以後,人長大了,反而更天真了是怎麼回事?

他作為謝籍雖然毫無作為,但因為姚玉容本身在外人麵前,表現出的對他的尊重與恭敬,所以沒有人知道他手上毫無權利。

在外人眼中,他仍是手握赫赫權柄,一言九鼎的無上至尊。這就導致了有一部分人,始終會認為自己的利益與他緊密相連。

“如果你倒下了……”鳳驚蟄看向秋天萬裡無雲的碧朗晴空,喃喃道:“這天下就是我的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