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茶陵東北境,天空烏雲密布,狂風大作,一場大雨,即將來臨,而這距離上一場大雨,才過了一個時辰而已。
在此紮營、守株待兔的湘州軍將士,剛得出來走動、透氣,隻能陸續返回各自營帳,準備避雨。
主將陳裕,看著滿天烏雲,又看看東北方向,思索起來。
前不久,有消息傳到長沙:朝廷派出數萬兵馬,從建康出發,乘船西進,要到上遊司州,增援司州刺史陳霸先。
船隊逆流而上,必然會先抵達郢州。
郢州州治夏口,位於長江中遊南岸,其對麵北岸,有漢水入江口——漢口,又有溳水入江口——溳口,而司州州治安陸,就在溳水上遊。
那麼,這數萬大軍,按說該入溳水,但更可能是入漢水,前往上遊襄陽。
也就是說,皇帝要動手了,目標不是入寇司州、占據安陸的魏軍,而是襄陽的嶽陽王。
當日又有另一個消息傳來:安成步道上,出現了一支扮做行商馬隊的軍隊。
安成步道,是往來湘州、江州的一條通道,不過西段分為南北兩個分叉,北麵的“口”在澧陵地界,距離西北方向的長沙比較近。
南麵的‘口’在茶陵地界,距離長沙比較遠。
安成步道沿途,有湘州刺史、河東王蕭譽布置的耳目,正是這些耳目,發現有兵馬喬裝打扮,意圖經由步道分批西進。
卻因為連日降雨,被迫滯留沿途村落,因為這些人十分麵生,不是經常往來步道的商隊,所以很快引起懷疑。
駐防茶陵的陳裕,得了消息後,先派人去長沙告急,然後帶兵出城,抵達東北境,當道下寨。
雖然敵軍更可能從澧陵方向出步道,但是連日大雨耽擱行程後,對方也可能擔心行蹤暴露,便舍近求遠,從茶陵這邊繞行。
他紮營的位置,西邊是群山,東邊是河,河的另一邊也是群山,所處位置是大隊人馬必經之處,繞是繞不過去的。
卻又因為地形狹長,敵軍即便兵力眾多也施展不開,隻能硬著頭皮來攻。
但是,連日降雨使得野地裡一片泥濘,敵人來攻,行動艱難,縱然再驍勇善戰,也沒有用。
雷聲陣陣,陳裕看著天空一片烏黑,不發一言。
不一會,雨水落下,很快便連成線,天地間一片白茫茫,雨珠落在泥濘地麵,濺起無數水花。
綻放的水花,旋即被腳踩碎。
湘州軍將士等了幾日都沒等到的‘不速之客’,在瓢潑大雨中出現,一個個手持盾牌,行走在泥濘中。
但他們出現的方向不是東北麵,而是東麵河邊。
箭樓上警戒的哨兵,發現東麵河邊水裡忽然鑽出許多人,冒雨向己方營寨撲來。
哨兵驚詫之餘,奮力吹響號角,並拿起長弓,做好準備。
湘州軍的營地,周圍一片開闊,來襲的敵軍在毫無遮擋的空地上,就是一個個活靶子,一射一個準。
但是連日降雨,到處濕漉漉,弓力下降很快,射出去的箭矢軟綿綿,根本就沒有威力,也射不遠。
即便如此,一旦敵人靠近,還是得射。
在雨中強行射箭,若用的是筋角弓,過後這張弓就廢了,桑木弓倒是好些,勉強能用,廢了也不可惜。
大雨瓢潑,衝上營柵防守的將士,很快做好了射箭的準備,但雨水落在臉上,會不停流進眼睛,時不時要抹一下,不太好瞄準。
他們難,但敵人更難,因為行走在泥濘之中,快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