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寒光照鐵衣(續)(2 / 2)

亂世棟梁 米糕羊 7117 字 3個月前

曠野裡,步、騎對衝,距離急劇縮短,行走在雪地裡的楚兵,如同密密麻麻的獵犬,勇敢迎向撲來的猛虎群。

兩軍相接,寒光大作。

舉起斬馬刀、斧矛的楚兵,麵對長長的馬槊,斬向迎麵撞來的具裝甲騎,刀刃割破馬鎧,馬槊刺穿鎧甲。

血光大作,人仰馬翻,楚兵身軀被馬槊刺穿,齊軍戰馬被斬馬刀、斧矛砍翻。

楚兵以同歸於儘的決心,用外罩鐵甲的血肉之軀,組成一道頑強的大堤,承受洶湧洪水的衝擊。

第一波“洪水”,狠狠拍打在“大堤”上,“堤壩”幾乎瓦解。

但當浪花散去,堤壩殘骸依舊頑強矗立著,然後,破口漸漸補上。

第二波洪水再度拍來,撞在堤壩上,浪花激蕩、碎裂之際,堤壩愈發牢固。

源自徐州軍的步兵斬馬陣,專門對付騎兵衝鋒,以放棄長矛結陣來誘使敵騎正麵進攻,但前提是將士們有必死決心,以及出色的技藝。

被騎兵撞飛的陸納,為左右從死人堆裡拖出來,他頭盔被錘砸凹了一角,身上板甲有一個明顯的凹坑,又沾了不少鮮血。

陸納發現自己沒事,眼見著己方成功擋住具裝甲騎的正麵衝鋒,將對方“黏住”,他一把扯下鐵麵,揮舞手中斬馬刀,奮力高呼:

“殺敵,殺敵!!”

主將沒死,兩淮江湖好漢出身的兵卒們士氣大振,嚎叫著揮舞手中兵器,撲向騎馬亂撞的敵人。

悍不畏死的百保鮮卑,策馬撞擊著不要命的楚軍步兵橫陣,不斷撞飛血肉之軀的同時,也承受著楚兵瘋狂的進攻。

楚兵以長兵下砍馬腿,上砍馬頭和人腿,又以斧矛的下刃為鉤,將速度減慢的騎兵,從馬上勾下來。

騎兵左突右衝,無法突破步兵橫陣,卻如同陷入大網的魚群,漸漸混亂起來。

墜馬的騎兵,紅著眼爬起,不顧遍體鱗傷,拔出佩刀,撲向衝來的楚兵。

他們是以一當百的鮮卑勇士,是猛虎,所以即便沒了馬,也一樣能以少敵多,臨死前,多拉幾個墊背的。

但他們的對手不是散兵遊勇,而是至少兩人配合作戰的小隊。

這些楚兵研習徐州偃月刀法,精通各種猥瑣戰技,以求出其不意。

他們將手中斬馬刀當偃月刀用,持刀斜著向前插地,然後揚沙土,精準糊中撲來敵兵的臉。

隨後持刀突進,專攻下路,以斬馬刀砍砸對方膝蓋。

膝蓋是人的弱點,即便有防護,但傳統的護甲被砸中後,膝蓋一樣吃力,然後發軟,人可支撐不住。

倒地後,腦袋挨上一刀,即便刀砍不破兜鍪,但力道足以把人打懵甚至打昏。

又有楚兵將斧矛斜著杵地,就這麼沿著地麵向敵人的雙腳方向推去。

因為長度優勢,手持短兵的齊兵,急切間不好應對,稍不留神,就會被如鉤的斧刃鉤住腳踝,倒地。

隨後腦袋被補上一斧,即便戴著兜鍪,也無濟於事。

招數有些無恥,第一次碰見的人,很容易上當。

觸不及防的百保鮮卑大多中招,個人勇武還沒施展出來,就被多以小隊作戰的楚兵,用猥瑣技法打得傷亡慘重。

混戰在繼續,先前洶湧澎湃的洪水,已然消散,而黎陽山的大火越燒越旺,火光映紅半邊夜空。

腥風大作,熱浪滾滾,墜馬後傷了腿的高長恭,看著已經被火光環繞的黎陽山,以及死傷遍地的戰場,看不到騎兵們活躍的身影。

不,有騎兵,是南麵方向,有楚軍騎兵衝來了。

‘連百保鮮卑,也無法挽回敗局麼?’

高長恭心中悲憤,手持一截斷槊,以其為拐杖,勉強站著,孤零零一人。

他的部曲為了保護他,已經悉數戰死,現在,戰馬也死了,走不掉了。

眼見楚兵圍了上來,高長恭脫下兜鍪,看著這些悍不畏死、以血肉之軀硬扛騎兵衝鋒的敵人。

他的視線,很快聚集在楚兵身上那奇特的鎧甲上:如同一個殼,仿佛是整塊鐵板所製。

看來,這種鎧甲很硬,所以己方提前安排的弓弩手,根本就無法給予有效殺傷。

想到這裡,高長恭心生無力之感。

果然,楚軍沒有浪費五年時間,這五年間厲兵秣馬,連鎧甲都變了。

敗在這種強兵手上,雖然不甘,卻無話可說。

他拔出佩刀,揮舞著刀、斷槊,做困獸鬥,使得楚兵一下子不敢靠得太近。

“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有楚兵喊起來,喊話中,有不同的方言,高長恭聽到了鄴城口音,甚至還聽到喊話中夾雜著鮮卑語。

“不光練兵,還練方言勸降麼?”高長恭笑起來,“你們真是準備周全啊”

此刻,東方露白,新年的太陽,即將升起,他卻看不到了。

身為全軍主帥,打出如此敗仗,導致鄴城門戶洞開,如何有麵目活著?

高長恭心中悲憤,仰天長嘯,然後揮刀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