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二桃殺三士(1 / 2)

亂世棟梁 米糕羊 10835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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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李笠賴在床上不起來,黃姈心中不快:一大早的,明明已經要過一次了,還想要。

見李笠又開始不老實,黃姈氣得伸手扯李笠的耳朵:

“七年,七年!當皇帝才七年,你就懈怠了?”

李笠不是真想“要”,純屬調戲,雙手又不安分起來,黃姈隻好換個方式:

“三郎,可不能把身子掏空,傷了元氣,這不是打仗玩命。”

這招倒是有效,李笠摟著發妻,不再亂摸,而是倒苦水:

“打仗就是消耗啊,彆看官軍這次砍突厥人砍得爽,兩年的積蓄都快掏空了。”

“騎兵出擊,備馬少不得,馬一多,加上冬天,消耗極大,是這個原因?”黃姈問,見成功轉移李笠的注意力,趕緊起來穿衣服。

一夜折騰,早上又折騰,再這麼下去,誰都吃不消。

特彆是前天,張才人侍奉李笠沐浴,結果兩人在房裡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搞得到處都是水,房間裡一片狼藉,讓黃姈很擔心李笠的身體吃不消。

說起打仗,李笠的注意力果然轉移,自顧自的說:

“對呀,那麼多馬,天寒地凍的,地裡野草又不多,它們光靠吃野草可不行。”

“吃野草對於馬來說等於人喝粥,不至於餓死,但乾不了重體力活。”

“而且,大量騎兵集中行軍,沿途的草被前麵的馬啃得七七八八,後續隊伍的馬沒得吃,就隻能靠後勤輸送草料。”

“輸送草料的輜重車,也是馬拉的,這些馬也得吃東西,消耗層層疊加,後勤負擔翻倍的往上漲”

趁著李笠抱怨,黃姈已經更衣完畢,但見李笠還不肯起來,她便問:“怎麼了這是?不起來批閱奏疏?”

“我在想一個問題。”李笠雙手抱頭,繼續躺在床上,黃姈隻好聽著。

“以開國君主的能力、精力狀態為基礎,構建的高效、高強度運轉狀態的中樞決策體製,下一代承受得了麼?”

黃姈聞言心中一動:“三郎的意思?”

“我可以天天批閱奏疏,不停接見各部官員,交代任務,督促工作,從早忙到晚,樂此不彼。”

“我可以控製欲望,不大新土木修各類行宮、禦苑、亭台樓閣,以此取悅自己和後宮嬪妃。”

“我可以一心撲在國務上,起早貪黑加班乾活,不遊山玩水,不吃喝玩樂,妥妥變成一個加班狂人,可我的子孫們能做到麼?”

“他們做不到。”李笠自問自答,這個回答,是基於人性。

“守業者,遲早會忘了創業者的艱辛,以為自己的現狀是天經地義的,不知道珍惜,隻知道享受。”

“他們不可能變成批閱奏疏的加班狂人,手中握著權力,享受著權力,卻未必願意承擔權力帶來的大量責任。”

“你彆不信,當皇帝可不容易。”李笠看著黃姈,一臉嚴肅:“開國的皇帝,見識過大風大浪,應付官僚來,算是得心應手,可他的子孫呢?”

“要知道,皇位的傳承,隻在一個家族中,在家主的幾個兒子裡選繼承人,很難有英才,更多的是資質尋常的平凡之輩,而他們要麵對的是什麼人?”

“王朝的官僚群體那麼龐大,在官場或戰場上廝殺出來、躋身高位的文武官員,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從家族家主的幾個兒子中,選出來的繼承人,麵對這樣的人精,麵對龐大的官僚群體,他的壓力有多大?”

黃姈下意識回答:“應該很大,他不知道這些官員之中,誰能用,該怎麼用,也無法判斷誰忠,誰奸。”

李笠點點頭:“對,這種壓力,成年人承擔起來,都會覺得吃力,遑論未成年人?而一個王朝,出現少帝的幾率可是不低的。”

“那麼,這些少帝,必然依賴自己意識中最可靠的人,譬如娘家舅舅,或者陪伴自己長大的玩伴。”

“讓這些人,和外廷的官僚鬥,讓這些人,去應付那些人精,讓這些人,把煩惱都事情統統處理掉,而他,則無憂無慮的享受皇權的各種福利。”

“齊國的少帝高緯,就是這德性。”李笠話鋒一轉,轉到時政:“他即位後,隻顧吃喝玩樂,把大權,交給父親的心腹、母親的姘頭和士開。”

“朝政被和士開搞得烏煙瘴氣,他無所謂,反正自己不被政務乾擾,全心全意過得快活才是最重要的。”

“大臣的勸諫,他不當一回事,因為他更相信自己身邊人的話和忠心。”

“在他眼裡,這些陪伴自己長大、如同親人的親信,才是最可靠的,其他人所說,不過是危言聳聽,不過是居心叵測。”

“所以,當初,趙郡王高睿勸諫他,希望能把禍國奸臣和士開調離中樞,可在他眼中,主張把和士開調走的這些人,才是奸臣。”

“而和士開,是任勞任怨的忠臣,有他在,就能做個無憂天子,隻管吃喝玩樂就行了。”

說到這裡,李笠坐起來,黃姈趕緊給他更衣。

“和士開,已經被齊國晉陽武勳逼著皇帝殺了,為河北的丟失負責,以和士開的頭顱謝罪,然後呢?”

“和士開是先帝潛邸的心腹,死了,而現在,從潛邸時期就開始陪伴高緯的心腹韓長鸞,取而代之,成為皇權的代理人。”

“走了一個和士開,來了一個韓長鸞,這不就是換湯不換藥?少帝臨朝,就必然出現如此結果。”

“話說回來,我再怎麼勤政,再怎麼苦心經營,建立起來的王朝,以及決策體製,終究是要以皇帝為運轉核心的。”

“以後,碰到了奇葩接班人,碰到了少帝,現在這套體製就完了,然後就是改朝換代。”

黃姈停下給李笠係衣扣的手,看著他:“這也不能成為三郎怠政的理由呀。”

“你看你,著相了不是,我沒怠政,僅僅是國君一人勤政,沒什麼用,我認為,製度建設更重要。”

“製度建設,是我真正要關心的大事,目的,當然是要確保資質平庸的子孫,或者年少的子孫,坐上位置後,能坐穩。”

李笠說著說著笑起來:“我出征期間,太子監國,但實際上,國務、政務的施行,主要由八座尚書會議來決定,不就做得很好麼?”

“一般品級官員的任免、升遷,以及諸多事宜的協調,都進行得井井有條,又不是缺了某個人,國家機器就停轉了。”

八座尚書,漢時起指的是尚書令(尚書高官官)、尚書仆射(尚書省貳官)、以及尚書省六(曹)尚書,加起來是八個人,稱為“八座”。

時光流逝,到了蕭梁時期,八座尚書,是尚書左、右仆射,以及六(曹)尚書。

尚書令為掛名虛職,有職無權,尚書省事務由尚書省副長官尚書左右仆射分領,這是皇權對相權的削弱,儘可能避免獨相、權相出現。

楚國也有八座尚書,為尚書左右仆射以及六部尚書,延續前朝的八座尚書議事製度,隻不過賦予的權力更多,開會的頻率加大、議事的內容和範圍增加。

黃姈回答:“那也隻是臨時的呀,長期如此,世人隻知政出八座,祭由皇帝了”

李笠反問:“這有什麼問題?皇權和相權,既成矛盾,又是共生。”

”因為皇帝總不可能事無巨細全部過問所有事務,自己獨自來維持整個國家的運轉。”

“他需要官僚群體來分擔行政職能,而總攬官僚體係,就需要集權於丞相。”

“這就是皇權和相權的關係,矛盾而又共生,總是要以某種形式共存,達成平衡。”

“隻不過,一旦平衡失敗,就會導致矛盾爆發,然後形成新的平衡。”

“皇權要加強,必然削弱相權,但行政總要有人來做,要有人來總攬、拿主意,怎麼辦?當然是分割相權。”

“先把尚書令變成虛職,分為尚書左右仆射,把一人掌握之相權,變成二人分領之相權,一起統領尚書省各曹(部)施政。”

“然後施政時,把六曹尚書拉進來開會,集體決策,進一步稀釋相權。”

“從開始的獨相,變成雙相,再進一步變成群相,避免獨相、權相的出現,但又能保持尚書省的正常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