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已經在開封安家落戶,都有了比較安穩的工作,不需要做苦力。
而他,其實也可以過更好的日子。
或者,換個身份,以楚國良民的身份,在開封安家落戶。
這裡,到處都在招工,隻要肯做事,就一定能找到工作,自食其力,甚至養家糊口。
而且,隻要找到好工作,還能得媒人說一門好親事,娶妻生子。
但是,他不能。
留在周國的親人,類似於人質,所以,秦五郎不想再多一分牽掛,省得左右為難。
可他在開封的這些年,看著身邊許多人,從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的鄉下人,通過做一段時間裝卸工作,慢慢適應了開封的生活。
然後一步步向上走,換更好、更輕鬆的工作,得更多的工錢,日子過得有模有樣的。
若他當初也這麼做,現在,日子肯定會滋潤得多。
所以,有時候他會做夢,夢到“我是周國細作”這件事,其實是個夢。
“其實”,他真的是從淮南鄉下跑出來的窮人,在開封當裝卸工,即將開始嶄新的人生。
但睡醒之後,還得麵對現實:他真的是周國的細作。
敢叛逃,國內的親人就麻煩了。
因為各有分工,所以他必須留在碼頭處當裝卸工,探聽各類消息。
一年到頭,都住在簡陋的宿舍,和一群剛進城的鄉下人擠在一起,不厭其煩教授對方“碼頭的規矩”,還有涉及開封城的種種“知識”。
這種日子,真是....
“秦五郎是吧?”
說話聲打斷了秦五郎的思緒,他趕緊看向麵前,看向坐在結算處櫃台後的那個中年人。
中年人手中,拿著一枚他交的竹簽,其他竹簽則放在一旁:“這竹簽不對勁,叫你工頭過來。”
“不對勁?怎麼會不對勁!”秦五郎覺得奇怪,伸手去拿:“我看看!”
中年人把手一擺:“停!知不知道規矩!叫你工頭過來!!”
“我若走了,真就說不清了!”秦五郎嚷嚷起來,周圍一群裝卸工好奇的圍觀。
常有人為了工錢結算時的數目,和發工錢的人爭執,一般都是因為計件的竹簽有問題。
這是因為偶爾有人想要占便宜,於是偽造竹簽,試圖多領工錢。
不過一般都不會鬨大,畢竟,碼頭這裡,是有“規矩”的。
“行,讓你心服口服。”那中年人示意身邊一個男子,“這秦五郎,是老吳的手下,去,把老吳叫過來,就說竹簽有問題。”
男子離開,秦五郎抱手胸前:“我就在這等著,竹簽沒問題!”
“有沒有問題,等你工頭來了再說,到裡麵去等!”中年人說完,指了指身後的小房子:“彆在這裡礙事。”
說完,把秦五郎的那些竹簽放進一個玻璃罐子裡,然後蓋上蓋子:“大夥都看著,沒人動你的竹簽!”
秦五郎問心無愧,往小房子走去,其他人見怪不怪,繼續排隊領工錢。
秦五郎入房間後,發現裡麵有一個男子坐在火爐邊,煮著開水,背對著門口。
他招呼一身,見旁邊有幾張胡床,便走過去,坐下。
“是秦五郎吧?”那男子問,秦五郎聞言一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他在碼頭乾了幾年,彆人認得他也不奇怪。
於是回答:“正是,有何指教?”
“是這樣,我今晚在此,專門等你。”那男子回過頭,看著秦五郎:“暢通車行的技師盧望山,不久前,已經投案自首了....”
秦五郎聽到“盧望山”這個名字,心臟幾乎停跳。
又聽得對方說:“就不知秦五郎,願不願意識時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