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笠仔細看著從眼前經過的考生,看了看,看不出什麼名堂。
然後,他發現了一個熟人:那個傭書的年輕人,今日在門外食攤賣裹蒸的夥計。
年輕人二十多歲,和其他多為十五六歲年紀的考生,形成鮮明對比。
這位極不合群,和旁邊考生根本就沒有任何交流。
走路卻是昂著頭,傲氣滿滿的模樣,但衣著和旁邊那些貴氣十足的考生相比,有些寒酸。
李笠注意到,其人此時衣著,和方才在路邊擺攤時衣著不同,肩上挎著的布囊,正是那日在書肆背著的磨損布囊。
你是家境拮據、所以勤工儉學的貧窮學子?
李笠如是想,看向那年輕人的目光,充滿了敬意:努力奮鬥的人,無論出身如何,都值得尊重。
對方很快注意到旁邊人群有人看著他,隨後看過去,發現是有兩麵之緣的“熟人”,點點頭,緩緩離去。
其背影,在一群富貴學子之中,顯得單薄,卻又孤傲。
。。。。。。
翌日上午,台城內,少府寺官署,前來述職的李笠,在直屬上級和同僚麵前混了個眼熟,交接了珍珠,準備去辦一些手續。
按後世的說法,那就是辦理入職人員檔案相關事宜。
李笠作為臨時提拔起來的少府寺尚方署監作,是在鄱陽接受任命並且履職,相關“入職手續”其實是不完善的,所以既然人在建康,就得把手續補齊。
管理官吏檔案的機構,隸屬尚書省,其官署距離少府寺不遠,尚方署特地派了個吏員,帶著李笠去辦事。
本來以他的身份,沒資格享受如此待遇,不過因為大夥知道李笠是少府丞的人,所以很客氣,才有此安排。
他後世常跑機關大院,所以知道在政府機構辦事很鬱悶,若無熟人幫忙,容易被辦事人員當做皮球踢來踢去,甚至故意為難。
如今有人領路去辦事,“意思意思”當然要給,對方拿了“意思意思”,態度瞬間變得熱情起來。
李笠對於中樞各省的設置、職能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為何自己一個少府寺尚方署官吏,要到尚書省來辦理“人員檔案”相關事宜,隻想結交朋友。
便打聽城裡哪處酒肆比較“好玩”,哪天有空,他請客,請尚方署的諸位同僚喝酒,相互間認識認識。
李笠如此會做人,那吏員笑得眼睛都眯起來,走路帶著風、打著旋,把李笠“卷”到尚書省裡去。
尚書省又稱尚書台,地位重要,負責政令執行。
政令執行,涉及大量檔案文書,這些檔案文書的處理、保存,是很繁雜的工作,所以負責相關工作的文吏“令史”數量也越來越多。
一會,李笠要找的辦事人員,就是令史,而尚書省的令史,據說有七百餘人。
李笠聽得這個數字,隻覺難以置信:“尚書省需要這麼多辦事...令史?”
“當然了,文書堆積如山,人手不夠的話,那可不行。”吏員侃侃而談,“不過令史和令史有區彆,有的是官,有的是吏。”
吏員帶著李笠穿梭在走廊間,時不時和過路的小吏們打招呼。
甚至還帶著李笠插隊,繞過一群等著辦事的人,直接就走側門進了辦事的官舍。
來到一處房間,李笠發現接待自己的令史,居然是個熟人。
那令史看見李笠,愣了一下。
兩人之前見過三次麵,一次在書肆,一次在國子學外食攤,一次在國子學考場外。
李笠隻覺錯愕:是你?原來你是替考的槍手啊!
但對方並無半分驚慌神色,仿佛之前從沒見過麵,李笠也不想多事,因為這種黑色產業鏈牽扯極廣,他活膩了才去舉報。
兩人不動聲色,帶路來辦事的吏員自然認得那令史,便介紹起來:“這位是尚方署李監作,江州鄱陽人,監作鄱陽采珠事宜,如今來補辦手續。”
“這位是張令史,負責檔案辦理事宜。”
李笠如同初次見麵,一臉笑容:“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