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刺卻是黃大車的外室杜氏托人送來,約定日期,屆時杜氏帶著兒子黃四郎到白石村登門拜訪。
李笠仔細一看,杜氏的來意倒也簡單,其一,拜訪李笠的娘親吳氏;其二,和李笠談談擴大新式銅鏡鏡胚產量事宜;
其三,黃四郎想和李笠交流交流《左傳》的心得。
很正常的往來,李笠看完後,卻覺得杜氏此舉好像有些奇怪:莫非是找由頭增加往來?
不過一想到這位做娘的帶著兒子登門,釋然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大概杜氏是想讓兒子和他交往,多個靠譜的朋友,所以,找借口串門。
想想那日,自己一番忽悠,借助“鄭伯克段於鄢新解”,把黃四郎及其好友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李笠真想笑。
來得好,小子,讓我給你重塑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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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遊軍尉彭禹將書案拍得一顫,看著眼前一眾手下,問:“到底是哪個混賬玩意嚼舌頭,跑來郡廨告官!”
“私爐,私爐!誰都知道鄱陽郡多有私爐,可是這私爐是好查的?陸府君、柳府君當年任上,也沒有把私爐如何,如今範府君又能如何?”
“但是,有人告官,範府君不查處幾個私爐,如何交代?可哪個私爐是好碰的?嗯?範府君讓我!讓我去查!我能查哪個私爐!”
“這個碰不得,那個碰不得,一個個在公廨裡有人情,一個個在鄉裡有親情,我若在名單上寫了,範府君派人按著名單去查封了,怨氣全都衝我來了!”
一個年輕人見彭禹喝茶潤喉,趕緊說:“上佐,是不是有人和上佐過不去,故意的?”
彭禹把茶杯一放:“誰知道呢?私爐不歸我管,可告狀的說,說有私爐私鑄兵器,售賣給賊人,這就和我扯上乾係了!”
“你們都沒聽到什麼風聲麼?是不是哪家私爐主人結了怨,搞得仇人急了眼,一不做二不休,來個狠的?”
“小的沒聽說啊...”
“沒聽說,那就去打聽!我告訴你們,我要是被人記恨著,你們一個個也要倒黴!我若被府君派去查封私爐,你們一個個都得跟著!”
聽得彭禹這麼說,眾人麵露苦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誰也不想碰,但既然有人告官,就不能搪塞。
也不知道是誰缺心眼,居然拿私爐搞事!
敢弄私爐的,哪個不是強宗著姓,或者有靠山?拿這搞事,活膩了是不是?
彭禹在自己的廨舍對手下發飆,公廨另一邊,稅吏們則在詛咒那個告狀的混賬。
近日有人分彆在郡廨、縣廨告狀,說市集、關津多有行商坐賈逃稅,言之鑿鑿,還拿出一些賬簿作為證據。
這些賬簿記載內容,大多是某邸店一個月或幾個月間的實際經營情況,包括各種開支等等,可見是有人偷偷記錄,關鍵時刻拿出來搞事。
到底誰在搞事,稅吏們很關心,因為這事情若鬨大了,他們就要倒黴。
事實就是,他們確實和行商坐賈沆瀣一氣、偷稅漏稅,利用職務之便損公肥私,一旦坐實,不死都要脫一層皮。
但這都是公廨裡的規矩,從許多年以前開始,規矩就是這規矩,無論建康城裡打的是什麼旗號,哪個人做皇帝,郡縣公廨的規矩,就是這個規矩。
收稅的活,好乾也不好乾,總體來說,收稅油水足,而稅吏可不是隨便就能當上的,既然當上了,那就得按規矩行事。
給彆人行方便,就是給自己行方便,給同僚一個麵子,同僚也會給你麵子,這就是規矩。
大夥按著規矩行事,日子一天天就這麼過下去,平平常常,波瀾不驚,現在,有人居然敢擾人清靜,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就這麼說吧。”一名稅吏當著同僚們的麵,表達自己的看法:“大夥平日裡也許多有恩怨,可就這件事,都是坐在同一艘船上的人。”
“事情要是鬨大了,誰都落不得好。”
“我不知道是誰,因為什麼緣故,鬨出這件事,或許,他以為隻有彆人會倒黴,自己好端端的。”
“但是,我話先說明白,若是敢搞到我頭上,行,我活不下去,也會扯著彆人下水,一起沉底!”
“我不知道那告狀的混賬,是誰家親朋好友,這件事,最好不要鬨大,大夥平日裡各自吃自己碗裡的肉,不好麼?”
“為了多吃幾塊肉,就把彆人的飯碗砸了,嗬嗬,一間房子著火,左鄰右舍都知道不救火的話,遲早自家都要被點了!”
這是在放狠話,威脅同歸於儘,另一個稅吏趕緊出來說好話:“老馬性子急,說話難聽,大夥莫要往心裡去,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事情鬨大了,誰都沒有好處。”
“或許,不是我們自己人鬥自己人,是有小崽子眼饞我們的位置,想要取而代之。”
又有人附和:“老馬說得沒錯,這件事不能鬨大,該怎麼辦,大夥心裡有數,但我要說一句,斷人財路,如同殺人耶娘,這件事是誰挑的頭,一定要弄清楚,決不能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