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知肚明(2 / 2)

方循回了一禮道:“宣大人客氣。若當真想要謝我,這幾日便少往人少的地方走。”

燕熙明知故問:“這幾日?為何?”

方循說:“今日之事,近日會不斷發生。宣大人身係重案,不能有誤。還請著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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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心思一沉。

他驀地意識到,今日裴青時和梅筠反常,紆尊降貴來找他的直接目的是什麼。

拉攏隻是其一;更直接的是,裴青時和梅筠也料到他近日會遭遇伏擊和刁難。

如此說來,裴青時要他有事相告、梅筠要他跟在身邊,是真的有意提攜幫助年輕人。

如此說來,裴青時和梅筠在官場還不算混蛋,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以他們馬首是瞻的同黨了。

隻是裴青時和梅筠偏偏對原主那般,無非就是原主心某情願倒貼並不需要拉攏,說到底他們就是看不上原主。

誰會對送上門的人重視呢?

哼。

踐踏彆人的心意才是真的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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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不能暴露會武,也就隨了方循的意思:“那便有勞方將軍了。”

“宣大人客氣。”方循回完話,閃身回到了暗衛的位置。

燕熙緩緩走回家,到家門口警惕地頓住了腳步。

門上掛鎖的位置變了。

他再斂息一聽,家中有人。

燕熙本能地想要環視探查,想到方循還在觀察他,於是換上了疑惑的表情,捏起掛鎖道:“咦,我今晨離開時,鎖不是這樣的?有人來過?”

虛空中傳來方循的聲音:“宣大人莫驚慌,並非有盜賊。我家小王爺在貴宅久候多時了。”

燕熙一怔。

宋北溟在他家裡!

他心中叫苦連連,這可比盜賊可怕多了!

燕熙手按在門上,不想拿鑰匙。

不遂人願的是,有個人影從院中跳出,對燕熙行了一禮,在燕熙詫異的目光中,拿鐵絲開鎖,推開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我家小王爺請宣大人喝茶。”

燕熙看此人是都越,便知道躲不過了。在都越堅決的邀請下,他不甘不願地往前一步,一隻腳踏進門檻。

他腦海中飛速地盤算著今日暴露的底線在哪裡。

可變化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屋裡飄出了一種他陌生的藥茶香。粗略判斷,裡麵應該有紅參、當歸、丹參……

要命,皆是活血培陽的藥。

不可以。

不好聞。

不能靠近。

他喝清火藥尚且抑製不了榮,再聞這些與榮同源的藥,簡直如火熾烤。

燕熙扭頭就想往外跑。

都越輕輕推他進了門,身後的門應聲關住了。

宣宅的廳堂門口有一位宋家的侍衛,對他恭敬地做出請的姿勢。

燕熙鼻子隱有微癢,培陽藥助長氣血,若他吸得太多,怕是要流鼻血的。

他腳步粘在地上。

那個侍衛請他進的地方,既有培陽藥氣,又有宋北溟,進到那種封閉的空間絕非明智之舉,燕熙不肯邁步。

無聲地對峙片刻,宋北溟在廳堂裡大約等得厭煩,叫人推了輪椅出來。

隻見宋北溟手中握著熱茶,在已見悶的初夏裡竟還嚴嚴整整地穿了兩層衣衫。

都越提了燈籠在宋北溟身旁,然而橘色的燭光也照不暖宋北溟臉色。

太蒼白了。

燕熙此前每一次遇到宋北溟皆發生驚心動魄的事,根本不儘細細觀察宋北溟的模樣。

此時靜看。

宋北溟的五官極為英挺,少年時桀驁英俊,此時不過才二十一歲,竟再難以尋見原來的恣意不羈。

隻是宋北溟的長相實在是得天獨厚,英俊得占儘便宜,被一層陰冷病氣罩著,卻不顯頹唐,連在夜色裡,都瞧不出陰暗。反而如鬼似魅,蒼白的唇色似要飲人鮮血。

又邪又俊。

燕熙想,宋北溟為何會變成這樣?

因為家庭劇變?

因為枯?

還是兩者皆有?

可宋北溟既為北原王,手上還有踏雪軍,境界比燕熙不知好了多少,為何要用枯呢?

燕熙怔忡地瞧著宋北溟。

宋北溟也瞧著他。

燕熙知道宋北溟也聞到了。

因為宋北溟將熱茶交給都越,用一種冰冷探究的目光打量著他。

燕熙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宣宅的小院隻有十步平方,即使露天,兩個人也隻有幾步之遙。

在他們目光之外,即便沒有肢體接觸,心照不宣的藥香已經在虛空中彼此問候。

榮的燥意被溫柔地撫平。

夜色在燕熙看來,不再那麼悶煩,夜風從熱油變成了涼水,帶著“枯”的微弱藥味撫過他衣衫藏不住的那些雪白肌膚。

沁涼的舒服。

燕熙長舒了一口氣。

之前幾次遇到宋北溟,或是偶然經過,或是若即若離,或是衝突不斷。這次平靜的接觸,才叫燕熙體會到了枯對榮輕而易舉就能實現的安撫。

燕熙失笑,枯榮既為一對,他上次能聞到宋北溟的藥香,宋北溟自然也能聞到。他能猜到是宋北溟,宋北溟自然也能慢慢猜到他。

其實他早就暴露,實在沒必要再自尋煩惱地藏著掖著。

就在燕熙要放下心來,思考如何解釋“榮”的來源時,那宋北溟突然發難說:“請小夏大夫來。”

燕熙一愣,頓時警鈴大作——為何要叫大夫?大夫姓夏?和夏先生是什麼關係?宋北溟想做什麼?

燕熙隻覺不好。

尋常的大夫對榮枯根本束手無策;而知道枯榮底細的大夫,若隻想救其中一個,定會動另一個人血脈的念頭。

燕熙手指青筋畢露,眼中隱現寒光。他不可能給宋北溟當解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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