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在宋北溟的安撫中淺淺地又睡了片刻。
這是偷來的閒暇,也就半柱香的工夫,卻緩去了燕熙的倦意,他聽到帳外有人走動,這回輕鬆地睜開了眼,聽到衛持風在門外說:“主子,踏雪軍在三裡外下馬了,周太醫溫著您的早膳,現在送來?”
燕熙原本想說先不用膳了,轉念想到要愛惜身體,改了主意說:“傳罷。”
周慈一早就候在外頭了,聽到燕熙在這麼急的時間也肯吃飯,心中欣慰,連忙提了食盒進帳,打開蓋子,裡麵是一碗藥粥。
燕熙動作飛快地穿了衣,從周慈手中接了粥,溫度正好,幾大口就咽下去了,又提了官帽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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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西軍營的門樓有數丈高,燕熙在高處望到遠處紅衣黑甲排山而來是。軍士們在近處下了馬,馬蹄仍是踏出了震顫大地的威勢。
漢家軍的將士們在這怒浪般的行軍中,屏息凝視對方。
這陣勢似兩軍對壘。
無聲的較量漫開,踏雪軍殺伐的凶潮令人心驚膽顫;漢家軍的軍刀銀浪鋒芒逼人。
將士們不發一聲,天地間人潮湧動,竟毫無人聲。
踏雪軍挾著滾滾殺氣而來,這讓漢家軍興奮又戰栗,血性的漢子們眼裡升起了光。
踏雪軍來,如同大軍壓境。
倘若這不是自己的兄弟,麵對這樣凶的來軍,兩軍相接之際,稍有微動,我軍軍心就要散了。
所有人都在慶幸,這是自己的兄弟。
燕熙走下門樓,在營門前迎風而立。
踏雪軍的步伐撼動大地,停在百步外。
漢臨漠一早就出十裡迎三萬踏雪軍,到了營前,漢臨漠回到漢家軍前方。漢家軍舉刀迎主帥,刀光如雪,翻起銀浪。
領這支踏雪軍來的是宋月瀟的第一副將施遠。北原現在離不開宋月瀟,宋月瀟便親筆寫了移交文書委托施遠帶來。施遠神情莊重地把移交符冊呈給宋北溟,跪地道:“王爺,此為北原三萬踏雪軍軍符、花名冊和移交文書,大帥已用過印,呈王爺定奪。”
宋北溟一身郡王蟒袍,他此時是北原的王爺,能做主北原的一切,他接了文書,在曦光裡肅穆地望向了燕熙。
燕熙與宋北溟目光一觸即分,燕熙作為西境主官負手而立,朗聲說:“歡迎踏雪軍兄弟來營。你們日夜兼程來此,為何?”
踏雪軍振臂舉刀,整齊高喊:“保衛邊關,護我大靖!”
佩刀流霜掛在身側,燕熙問:“今日進了這道營門,你們就有新的名字,可知?”
宋北溟領著三萬紅衣黑甲跪地:“北原三萬踏雪軍願編入新軍,聽太子號令。”
燕熙立於兩軍中央,他環視一圈,舉起東宮佩刀流霜,代表儲君的長劍指向漠狄的方向,燕熙代表“儲君”高聲說:“今朝蟄戶初開,一聲雷喚蒼龍起。東宮已正,蒼龍已醒,我們要踏平來犯!”
兩軍高舉戰刀,刀鋒割破日光,甲胃碰撞,如有雷動。
新製的軍旗迎風升起,延著軍營一字展開,青色怒龍騰雲駕霧,紅幡獵獵,青龍遊舞。
這是刻入大靖軍史的一刻,漢臨漠熱淚盈眶,施遠熱血沸騰,他們從此有了共同的主君。
六萬大軍聲浪滾滾,經久不息:“蒼龍軍,踏平來犯!”
大軍山呼三拜,宋北溟抬首,望向中央唯一站著的人,他輕聲說:“微雨,我永遠臣服於你。”
燕熙在聲浪中瞧向宋北溟,這天地寬廣,人海茫茫,他們於萬人間視線交彙,燕熙看懂了宋北溟的話。
他永遠臣服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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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萬大軍在燕熙的軍令中起身,又是一番雷動浪.湧。
接下來便是移交手續,兩軍.私.交不錯,交接時喜氣洋洋。
北原來的三萬人中,有一人探頭探腦。他的軍階低,隻是個小旗,這官還是在娘子關一役中大難不死新得的。
這個人隨著眾人高喊,也隨著眾人熱淚,他哭的比誰都大聲,號啕著跟著大軍進入軍營。
他年紀小,哭成這樣,有的哥哥們輪番安慰,也有粗獷的哥哥對他一通取笑。
他不管,就是哭個不止。
這人一直盯著燕熙,可他軍階太低,墜在隊伍後麵,眼瞧著離燕熙越來越遠。
好在他機靈,路過主帳時,故意掉了軍帽,又借著撿東西的間隙,離了長官的控製。
他此時離主帳隻有幾十米,他與燕熙太難相遇,此次無論如何不能再錯過,他突地拔腿狂奔,直衝而去,大喊:“事了拂衣去,事了拂衣去!”
燕熙正在主帳中翻看移交文書和花名冊,聽到這一聲,猛的一僵,手中的書冊陡然掉落在地,他往外急跑,小案被碰翻,桌上的水灑了一地,燕熙掀開帳門,看到了被衛持風按在地上的肖順。
燕熙嘴唇噏動,急步走過去,蹲身俯視著啃了一臉泥的士兵,很輕地說:“你是?”
肖順吐出一嘴的泥,嗚嗚痛哭起來:“我是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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