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修仙人的事,能叫黑化嗎?(2 / 2)

在場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受到一陣強悍的修為壓製鋪天蓋地彌漫而來,刹那間,心臟如被無形的手攥住一般沉重。

無辜之人尚且如此,戒律長老儼然更甚。

縱使修為高深,也在幾息之間口鼻沁血,渾身的筋骨都像被細絲死死纏住揉碎,疼得如同肺腑撕裂。

劇烈的疼痛下,他瞳孔逐漸渙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費力地喘著氣,發出嗬嗬抽氣聲。

鬱明燭依舊輕輕緩緩,從容不迫。

“許是生死簿上無名,讓無常閻王把該死之人都給忘了,今日本尊便大發慈悲,給你一個機會。”

後半句聲音一壓,便如陰風般輕掠,扼住戒律的咽喉。

“你親自去與他說一說,如何?”

隨雲山的明燭仙君七年未曾露麵,人們隻道他昔日秉性純善,行止溫良。

竟忘了他原本修為高深莫測,屬天下第一劍修,劍宗九峰長老之首。

無人敢攔,無人能攔。

善惡台之上萬人矚目,暮色陰冷無聲,隻剩下越來越粗重艱難呼吸聲。

若再這樣下去,戒律的丹田會被當場壓爆,死無全屍!

鬱明燭的衣袖忽然被輕輕扯了一下。

“師尊……”

他垂眼看去,溫珩又拽著那一小片袖角晃了晃。

“弟子日日盼著師尊出關,有好多話想與師尊說呢。”

矮了半頭的少年,渾身都是狼狽不堪的,滿臉沾著泥灰和血。可是一雙眼睛卻明淨清澈,像是幼年的犬獸,露出幾分討好似的笑容。

“如此可喜的日子,師尊且消消氣。”

鬱明燭神色淡淡,濃密鴉黑的睫羽在月華下鍍了銀輝,恰好遮住他目光中幾分晦暗的情緒。

目光相錯,似是心底落入半簇火星,頃刻間蔓延成燎原之勢。

萬籟俱寂。

半晌,鬱明燭輕闔了闔眼。

猛然間,迫人的壓製撤去,戒律一口汙血噴出,跌坐在地,如同剛從水裡撈上來似的大口喘著氣。

善惡台沒有燈火,鬱明燭背過身去,皎白的身形逆著月光,麵容神情看不真切,聲音卻無比清晰,擲地有聲。

“妖魔私逃一事本尊自會查明,如若屬實,願親自擒拿妖魔、百倍以償,還有……”

他沉聲:“日後縱然弟子頑劣,自有本尊親手訓誡,無需他人越俎代庖!”

……

夜愈深風愈寒,眾人早已散去了,善惡台彆無他人,更顯得淒清冷寂。

溫珩渾身鮮血淋漓,單薄舊衣被血色浸透。

寒風一吹,他凍得像十八代重孫。

但心情卻激動如當了十八代重爹。

這狗日的人生總算遇上件還算值得慶賀的好事!

墮魔怎麼了,瘋批怎麼了,殺人如麻怎麼了?那都是老遠以後的劇情!

修仙人的事,能叫黑化嗎?

眼下,鬱明燭是正正經經的隨雲山長老,天下第一劍修仙君,他的天降親傳師尊!他的寶貝黃金手指!

蕭長清能不能抱上這條大腿已經不重要了,他先抱為敬!

溫珩醞釀了一會,憋出一聲情緒飽滿的,“師尊——”

還沒尊完,就被突兀打斷道:“你的嗓子好了?”

鬱明燭上下打量著他。

溫珩一怔,忙點了點頭,奉承的好話一套接著一套,“見到師尊出關,弟子一時激動,猶如天降靈智,百病全消。”

“是嗎……”

鬱明燭卻不似高興,若有所思地抬起手,聲音輕得像是歎息,轉瞬便消散在長夜春風中。

“靈智複原、舊疾痊愈,著實可喜可賀。”

說著,手指不著寸力搭在溫珩的臉側,帶著幾分柔軟的涼意,如遠山春水的眉眼舒展含笑,盯著他瞧。

不知不覺間,如玉手指微微下滑。

至下頜,至頸側,最終輕輕搭在了他的命脈之上。

鬱明燭欺身迫近,笑意深遠。

“那昔日種種,也都想起來了?”

微風乍起,葉影搖動,暮春時分的柳絮紛揚飛旋。

明燭仙君雙指柔情間,卻深深藏著一道凜冽寒芒,如針刺般蟄伏著。

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咫尺,連呼吸都會相觸。寂寂柳林間鴉雀無聞,唯有心跳聲分外明了。

忽地,溫珩徑直抬手。

與此同時的刹那,鬱明燭眸光微冷,指尖寒芒一遞——

但溫珩的手僅僅自他發梢上掠過。

“師尊,你發上沾了柳絮。”溫珩笑著,眉眼彎彎,眸中儘是無暇月色,“我幫你取下來了。”

他指梢挑著一抹白,坦坦蕩蕩地伸來給鬱明燭看,風又起,白絮隨風飛遠,他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

“對了,師尊您方才說什麼?昔日如何,弟子沒聽清。”

鬱明燭早已直起身拉開距離,聞言,麵色如常,“無妨,沒什麼要緊事。”

恰好一片濃雲遮住月光,也遮住了鬱明燭眼底幾分複雜的情緒。良久,他扯唇笑了笑,意味深長。

“你與昔日,倒是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