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書院(2 / 2)

謀卿 夏陽冬雪 6201 字 1個月前

甄諾沒有說話,直接在竇向陽震驚的目光之中大步流星地朝著前麵走去,沒有任何停留,也沒有稟報一聲,直接刺啦啦地推開了柳夫子的屋門,打擾了裡麵煮茶的柳力學。

竇向陽指著甄諾的背影,看著那一扇被甄諾緊閉上麵的房門,簡直是氣急。舉起手,食指指著門,“簡直...簡直是不尊師道,斯文掃地!”

屋內的柳力學顯然沒有竇向陽那般的氣憤,淡淡然地看著麵前的甄諾。眼中祥和平靜,沒有斥責,靜靜地等著甄諾開口。

見著了柳力學,甄諾再沒有了一開始麵對眾人的倨傲,直接撩開下擺,一下子跪在了柳力學的麵前。雙手合並放在地上,頭一下子磕了下去,沒有了半點倨傲。

“學生見過先生。”

柳力學看著甄諾,歎了一口氣。茶香蔓延在整間屋子裡麵,但顯然屋子裡麵的人都沒有一點品茶的心思。

“起來吧。你今日來,所求何事?”

甄諾抬起頭,直起了身子,但沒有半點想要起身的趨勢。甄諾從腰間拿出了一塊黃銅片。普普通通的一塊,上麵有小篆寫著兩個字——甄諾。除了這兩個字,沒有一點修飾。刻字的周遭柔和了很多,就連光亮都比多年前閃了許多,想來是這幾年甄諾拿在手中慢慢摩挲出來的。

甄諾拿著這黃銅片,重新跪伏在了柳力學的麵前。“學生求先生將蘇佩收為義女,保她平安。學生願意在花山書院徹底除名,日後先生的門下,隻有先父甄淼與蘇朝蘇大人。學生絕不會提花山書院一字,也不會提先生名諱,辱先生清名。”

柳力學看著跪伏在自己麵前的甄諾,還有那手中寫著甄諾名諱的黃銅片,心霎時被刺痛。甄諾裝出來的無禮倨傲,在自己的眼中都沒有關係,但甄諾要將這學生的身份徹底剝離開,柳力學卻是徹底生氣了。臉上盛滿了盛怒,就連眉毛都不自覺地動了起來。“你可還記得這一塊印信你是如何得來的,你難道隻當它是一塊小小的黃銅片了嗎!”

甄諾跪伏在地上,未置一言,隻默默聽著。手中的黃銅片重如千斤,讓甄諾抬不起手來。

“花山書院四百零八階台階,你十四歲那年,從山腳下,一步一叩首跪了上來才有的如今的女院。我將你收為了關門弟子,你是為師第三位,也是最後一位弟子,更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弟子......”

說到此,柳力學已經不願再去看這甄諾了,彆開了臉看著緊閉的窗。

甄諾緊緊抿著唇,姿態沒有一絲一毫地變化,指尖有微微的一點顫動,聲音堅決卻帶著難掩的顫音,“求老師應允,保蘇佩,甄諾從此刻起便不再是老師的學生,絕不會提老師一句,汙老師一世清明。”

柳力學被氣得雙唇顫動,指著這甄諾,聲音顫顫巍巍的,“你當真認為為師會相信你成了那大奸大惡,恩將仇報之人嗎!”

“為師曾以為以你的才乾,你會著紫袍,入內閣,走大道,行坦蕩之事。但看你如今的行事,有多叫為師失望!”

一滴清淚徑直地從甄諾的眼眶之中落下,落到了地板上麵,溢進了地板夾縫之中。甄諾直起身子,將手中的黃銅片放到了柳力學的桌子上麵,隨後叩首了下去,額頭碰觸地板發出了一陣悶響,甄諾咬牙,“求柳夫子幫甄諾最後一次。”

柳力學看著這黃銅片,再看看心意已決的甄諾,內心悲痛。“甄諾,你抬起頭來。”

甄諾抬頭,看著柳力學將火上溫著的茶壺拿了下來,隨後將這黃銅片一把扔在了裡麵,任憑它被火覆蓋。掌心結痂的傷口都已經硬生生地被甄諾扣開,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從前最最珍視的東西慢慢在眼前消失。

柳力學從位子上麵起身,“我老了,隻再教甄大人一句話。遇事不決,可問春風。”

甄諾拱手,眼中已經沒有了淚水,堅定地看著從前的師長,“春風不決,可問本心。”甄諾咬了一下下唇,“本心依舊。”

待甄諾走了之後,屋內重新隻剩下柳力學一人。柳力學連忙用紫砂壺內的茶水一下子澆在了那火上,挽袖,從熄滅的灰燼裡麵拿出了那黃銅片。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光亮,有些地方甚至是有些泛黑。

柳力學拿過一邊的手巾,將銅片放在了手巾之上仔細擦拭了一番。諾字有了一點發黑,仔細看,才能勉強瞧出來一點諾的樣子。

半年前,蘇朝也是像今日的甄諾一樣,跪在了自己的麵前,求著自己莫要牽扯到謀逆案之中。就算是犧牲蘇氏滿門,也一定要保住甄諾。而如今這份庇護,從甄諾變成了蘇佩......

甄諾走到外頭,又一次見到了剛剛的那個書生。甄諾指了指那人,對這方柳低語道:“叫過來。”

呂堰被方柳叫過來的時候,腦子還是蒙蒙的,實在是想不到甄諾為何要見自己,就算是要問罪,也問罪不到自己的頭上吧......

饒是如此,呂堰還是乖乖地跟著方柳走到了甄諾的麵前。

“學生見過甄大人。”呂堰朝著甄諾行了一禮。

甄諾眯著眼看了一眼,抬起手,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叫什麼?”

“學生呂堰。”

甄諾吸了一口氣,淡淡然地說道:“花山書院都將本官視作了恥辱,你是如何看?”

呂堰恭敬地拱手道:“不知全貌,不予置評。”

如此的回答,甄諾十分滿意,開門見山地問道:“可願做我的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