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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卿 夏陽冬雪 68888 字 1個月前

蘇佩微微抬頭?,將眼眶裡麵的一點濕潤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饒是如?此,都不能阻擋聲音之中帶上的鼻音。“你昨夜捉了多?久啊?”

甄諾微笑,“不久,很有趣的。”慢慢將手放在?罩子上麵,輕輕地?摩挲變換裡麵的出光點,“若是你願意,以後我帶你一塊去捉。”

“好。”

甄諾抬手,憐愛地?摸了摸蘇佩的腦袋。“今天就十六了,長大了。若是以後不怕黑了,就將這些螢火蟲放了。若是還害怕,便來找我。”

甄諾捉了一夜的螢火蟲,放生卻隻用了短短的一刻鐘。看著蘇佩在?花園之中將罩子慢慢打開,成群的螢火蟲從罩子裡麵飛舞出來,圍繞在?蘇佩的身邊,甄諾隻覺得極美,像極了一幅畫。

“螢火之光,聚之如?芒”

甄諾微微頷首,睨著蘇佩的側顏,眼中滿是縱容。蘇佩卻轉了一個調調,“它們?能存活多?久?”

甄諾疑惑,還是實誠地?回答道:“約莫七天吧”

蘇佩憋笑,眼中攜著星光點點,“那這七天我是不是都不能住這屋子了?”

“”甄諾一頓,眼中一片迷茫與無辜,蘇佩的情緒轉移實在?是有些快了,快到叫甄諾喪失了反應的能力。細長白皙的脖頸上不太明顯的喉結上下急切地?動了動,甄諾的聲音有些磕巴,“嗯許是這樣的,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板板正正,磕磕巴巴,真是個書呆子。

蘇佩唇角的笑容再也遮擋不住,撲哧一下就笑了出來,靈動的雙眼眯起,彎彎的。“那最近七天我去洗墨軒住。”

嗯!甄諾腦子轟鳴了一下,下意識地?便拒絕了。

“我不能去?”蘇佩佯怒。

甄諾咬了咬下唇,腦子宕機了一瞬,乾巴巴地?說道:“偏屋也能睡”

果然就是甄諾的性子

蘇佩親昵地?挽起了甄諾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說道:“甄,大,膽。”

***

蘇朝神色沉穩內斂,就像是一汪深潭一般,讓人瞧不出深淺。手上拿著單麵開刃的小刀,麵前是一塊正在?雕刻的印章,已經完成了一大半。蘇朝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將上麵的白灰吹掉,頭?也不抬地?問道:“當真是不打算考這一回了?”

甄諾周身氣度就好像是承襲了蘇朝身上的味道,沉穩得叫人找不出一點的錯處,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甄諾不打算考這一回,想要?再等等。”

“是為了佩兒?”蘇朝依舊沒有抬頭?,卻一下子看透了甄諾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自覺騙不了蘇伯父,甄諾沒有回避這個問題。“有阿乖的緣故,但我更想去完成我的那篇策論。”甄諾抿了抿唇,眸子裡麵透露出堅定,“兩月時間,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完成。若是拿一份不完美的策論去參加考試,不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蘇朝沒有再多?說什?麼,學問上麵,甄諾願意下的苦工怕是連自己?都比不上,隻能隨口叮囑了幾句,好好讀書亦要?好好休息。

***

天邊橙色暗淡昏黃,甄諾明日?就要?離府回花山學習了。蘇佩忙碌了一天給甄諾張羅了生辰日?,此刻顧長君還有幾個甄諾交好的書院同窗都已經走了,蘇佩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來得及送出去的簪子。

從韶玉居裡麵拿出枕頭?底下藏著的東西,蘇佩將長箐打發?了下去,自己?提著一個燈籠前往洗墨軒。

路上的步伐飛揚,但真到了洗墨軒的門口,蘇佩反倒是有些躊躇了。這簪子該用什?麼法子送給甄諾,難道乾巴巴地?說是生辰賀禮。按照甄諾的書呆子脾性,估計一定會將這簪子當場是普普通通的生辰賀禮吧,但若是反應過來了裡麵的意思,想必就不會沒有負擔地?收下了吧

又盼著能知曉自己?的心意,又怕你會不自在?。

在?門口躊躇許久,蘇佩都沒有敲門。倒是裡麵看書的甄諾注意到了門口映出來的黑色人影,還以為是府裡麵的丫鬟來給自己?送宵夜了。

甄諾走到門前,一把拉開了門,就看見了拿著個精美匣子的蘇佩。甄諾眼中一瞬間閃過驚喜,錯開了半個身子讓蘇佩進屋。柔聲問道:“怎麼來了?”

蘇佩一時羞窘,剛剛的心理?建設還沒有做好就被?甄諾發?現了,現在?也隻能是破罐子破摔了。蘇佩一把將自己?拿過來的禮物?塞到了甄諾的手上,抿著唇一句話都沒有說。

甄諾指了指自己?,呆呆地?問道:“給我的?”

蘇佩點頭?,雙手碰了碰甄諾的手,滿眼期待,示意她快些打開。

甄諾看著匣子裡麵的東西,有些啞口無言,蘇佩給自己?的禮物?竟然是珍寶軒裡麵的這根簪子,和自己?買的一般無二

送給蘇佩的沒有送成,反倒是成了被?送的人。

蘇佩眼中帶光,卻沒有看到甄諾應該有的驚喜表情,反倒是感受到了甄諾身上越來越凝重的氣壓。嘴角的笑容僵住了,雙手也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好了。

甄諾咽了咽口水,慢慢合上了這份禮物?,沒有收起也沒有送還。

蘇佩的聲音染上了一絲顫抖,眸子裡麵也透著一股子委屈,磕磕絆絆地?問道:“可是,可是不喜?”

甄諾輕輕咬了一下下唇,給自己?尋了一個借口,雙手將這份蘇佩準備的禮物?歸還了過去,“我是個書生,不當沾染玉石的奢靡之氣”

甄諾懂,隻是不願意接受自己?。

蘇佩沒有接過,輕輕咬了一下下唇,道:“常有古言,君子必佩玉,玉養人,可以修身養性,哪句話說過玉石有奢靡之氣。”

甄諾無言,隻是這手沒動,還在?等著蘇佩將其收回去。

蘇佩大著膽子將自己?的手放到甄諾的手腕處,低眉看著甄諾閃避的眼神,“你不懂我嗎?”

甄諾手立刻一縮,甩開了蘇佩的手,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拒絕了蘇佩。

翌日?一大早,甄諾就將蘇佩送的簪子交到了長箐的手中,一個人早早地?離開了蘇府回了花山,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時隔一個多?月上山,從那些聒噪的女學生嘴裡麵,甄諾聽?說到花山書院破例收了一個新學生,名喚劉銘,是陛下的第四子。

本是一件小事,甄諾也沒有想要?多?加理?會,隻一心想著府裡麵的蘇佩看見自己?歸還回去簪子之後會是個什?麼態度,是不是會生氣

正在?發?愁之際,沒想到這劉銘竟然是主動來找了自己?。

“甄小姐。”瞧著甄諾沒有回頭?,劉銘又連喚了兩聲,甄諾這才意識到是在?叫自己?,回身就看見了一個陌生的人。

劉銘上前,手中拿著一把折扇,拱手笑著對甄諾說道:“聽?說甄小姐是這花山書院往屆的魁首,在?下劉銘,是剛剛入學的學子,想要?與姑娘交個朋友。”

甄諾回了一禮,絲毫沒有因為是新學子而有絲毫的傲慢,也絲毫沒有因為劉銘是皇子而有絲毫的諂媚。溫聲道:“這是在?書院之中,劉同學喚我學長既可。”

劉銘笑了笑,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聽?說甄學長最近在?寫一份關於氏族的策論,我亦想要?問問學長這份策論寫得如?何,能否與我一塊討論一下。”

說到氏族二字的時候,甄諾的眼中就添上了一層防備,臉上的笑容也消失得乾乾淨淨。“這是甄某的策論,若是寫出來了,倒是能與劉同學好好討論一下其中的不足之處。”現如?今還沒有寫完,便不需要?討論。

劉銘被?拒絕,卻沒有絲毫的尷尬,反倒是更加激起了對甄諾的興趣。

如?今的太子是嫡長子,慶王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兄弟,荀正誼作為丞相也是明晃晃的太子黨。皇後娘娘對母妃多?有怨懟,若是自己?不為自己?圖謀,太子登位之後,自己?定是沒有機會了,也一定護佑不好母妃

如?今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培養一個屬於自己?的文臣,收攏一個手掌軍權的氏族,這甄諾是自己?的第一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甄諾走後,劉銘便直接帶著自己?的隨侍書童回了自己?的院子,今日?隻要?讓甄諾記住自己?便可。

蘇府之中,蘇佩已經在?桌前呆呆地?坐了一天了,用膳沒有胃口,連動都不動。麵前是早上長箐交給自己?的匣子,是甄諾留下的。

蘇佩身子慢慢動了動,手臂僵硬地?從桌子下麵挪到桌子上麵,將這匣子一點一點打開,取出裡麵的簪子,緊緊地?握在?了手中。

今次不要?,那就下次,下下次

第26章 不歸

顧長君是上輩子最最信任甄諾的人?, 也給予了?自己很多的幫助。所以當與甄諾之間的關?係發生不順之後?,蘇佩生完了?自己的氣,就第一時間將顧長君找了過來給自己出謀劃策。

“小阿佩啊, 小阿佩,你竟然喜歡甄諾!”一陣啊啊啊之後?,顧長君整個人?就坐不住了?, 雙手不停地鼓掌,看來?自己之前看出來?的苗頭是真的。顧長君好像是隻猴子一樣跳了起來,擠眉弄眼地看著蘇佩,沒好氣地說道:“小家夥, 甄諾那個家夥有什麼好喜歡的, 你喜歡我啊!”

“甄諾一沒錢,二不像我這麼幽默,三, 她就是一個書呆子,沒有半分生活情趣!我多好啊”

顧長君在蘇佩的麵前叭叭叭的, 儘管都?是為?了?逗蘇佩說的話,偏生蘇佩的情緒沒有一點變好,還是和一開始的時候一樣,懨懨的,提不起一點興趣。

能說的話都?說完了?,顧長君隻能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撅著嘴巴和蘇佩對看著。

蘇佩定定地看著顧長君, 卻好像是在透過顧長君看那個心裡麵的人?。蘇佩短歎了?一口氣, 耷拉下了?腦袋, “長君,我真的很歡喜她”

顧長君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定定神?,注視著蘇佩,“甄諾沒有接受你送的簪子,是因為?她知?道了?你對她的情感,那你能確定甄諾的心裡麵對你是男女之情不是姐妹的愛護之情嗎?”

蘇佩抬眸,堅定地說道:“我確定,我分外的確定!”

顧長君臉色沉了?沉,身上不再是那種玩世不恭的氣質,添上了?沉穩。顧長君冷聲道:“隻要你是蘇氏女,甄諾決計不會接受你的。”

蘇佩無言,眼眸慢慢黯淡了?下去,雙肩也慢慢耷拉了?下來?。長君說的話,自己早早便知?道。

***

剛從文樓裡麵借出了?幾本治水方麵的竹簡,還有幾本棋譜,甄諾想著拿回去抄上一遍,到時候歸府也有哄蘇佩的東西,身後?就傳來?了?劉銘的呼喚。

“甄諾,後?日過節,你今日下山還是明日?”

順著這聲音,甄諾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等了?等劉銘。雖然一開始的初遇給甄諾的感覺很是不好,但是接觸下來?卻覺得這人?也算是不錯,至少沒有那些王孫貴族的架子,也不會對做學問的這件事情嗤之以鼻。

“應該是明日下山。”

甄諾與劉銘一左一右地走著。劉銘倒也算是心好,直接將甄諾手上一半的竹簡接了?過來?,幫著一塊送回清心居。

劉銘腦袋一歪,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問道:“你喜歡下棋?”

甄諾笑了?笑,自嘲似的說道:“我對下棋簡直是一竅不通,看棋譜就好像是看天書一樣,隻不過家中小妹很喜歡。”

劉銘點了?點頭,看來?這個甄諾確實是在蘇家生活得很好,和蘇家兄妹的關?係也是甚好。感歎道:“看來?你很寵蘇二小姐。”

甄諾輕笑,想起蘇佩,眼底皆是寵溺,“出門前惹得她不高興了?,小孩子脾氣,需要哄一哄的。”

劉銘笑了?笑,送甄諾到清心居就停了?下來?,柳夫子不喜歡彆的院裡麵的學生來?這的,劉銘也不會在柳力?學的麵前造次。

忙了?一夜,甄諾這才抄好了?棋譜,離天亮也沒有多久了?。甄諾乾脆給自己收拾好了?東西,順道將從文樓裡麵借著的棋譜還回去。

一通整理下來?,都?已經是早飯的點了?,與其餓著肚子回去,乾脆去書院食堂用過飯再下山。

除了?甄諾是一個人?坐一張桌子,其他的學子大?多都?是三三兩兩的,男女間或都?有。可能是早飯時間,食堂裡麵人?並不算多,交談的聲音在這種情況之下尤為?明顯,儘數落在了?甄諾的耳中。

“今年雨季雲平縣又要出洪澇了?,你們?都?被分到了?什麼渡口?”

“我聽說男學生一般都?在平穀縣那塊了?,那塊地勢低,又是一片窪地,偏偏農戶莊稼多。還有聽說齊王殿下明日端午就要去平穀縣那塊了?。我們?的話都?在比較安全的地方,反正?操行評定和我們?無關?”

“一個皇子,他又不愁操行評定,竟然還願意去平穀縣”

“我覺得還是那位被柳夫子護得實在是太好了?。”

“柳夫子護犢子唄,她也不會缺這種操行評定,畢竟是大?氏族蘇家的出身,蘇大?人?自會護佑好她的官途的”

“”

雖然她們?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奈何食堂裡麵靜悄悄的,甄諾在一旁吃著飯,聽了?個十?成十?,也覺得嘴裡麵的吃食有些索然無味。雲平縣與平穀縣這兩個地方常年受洪澇之災,還會波及周圍的好幾個縣,尤其是今天的雨季來?勢洶洶,怕是今年的洪澇也會格外的嚴重。

往年朝廷都?會指派當?地的縣臣還有水衡都?尉丞來?這些地方監督指導治水,但朝廷的人?總是不夠,加上文人?不應該隻在書本策論上麵做真章,也一定要為?百姓做實事,故而花山書院的學子,不論男女都?會被拉出去幫忙。

畢竟是臟活累活,為?了?鼓勵學生,院使竇向陽就想出了?一個主意,乾脆將這件事情和操行評定掛鉤,那樣,至少想要為?官的男學生不敢用不入流的借口去推脫了?。偏就有一人?,在這種事情上可以獨善其身,便是甄諾。

往昔不去,是因為?柳夫子經常會在這樣的日子裡麵將朝廷都?水監的公事交到甄諾的手上,一貫都?是跟在縣丞或是水衡都?尉丞的身後?,不露麵。雖然也是沒日沒夜地去忙,但到底不是做在人?前的功夫,沒人?看見。為?了?這件事情,就算是女院裡麵的人?崇敬甄諾的才華氣度,也不免會在背後?說上甄諾兩句。

今年柳夫子倒是沒有多說,怕是想著之前有朝廷考試,便為?自己將都?水監的公事擋了?下來?。如?此?一來?,今年便沒有理由繼續不去了?。

甄諾站起身來?,將餐盤放到了?窗口處,還沒有走出食堂,就迎麵撞上了?剛剛換班回來?吃口飯了?劉銘。

劉銘眼底下麵的烏青明顯,想來?是昨日將自己送回了?清水居,就直接跑到堤壩上麵了?,一夜沒睡,現在才落得空。

劉銘實在是沒有力?氣了?,隻想簡單地和甄諾打個招呼就進去吃一口飯,回去小睡兩個時辰再去堤壩,沒有想到這回卻是甄諾主動叫住了?自己。

甄諾發問:“你在的渡口河道是在平穀縣那一帶了?嗎?”

劉銘點了?點頭,苦哈哈地笑了?笑,“我待會吃完飯休息一下就要再過去了?,你早些歸家吧,看這天色怕是要下雨。”

“你回去休息一下,到時候我與你一起去平穀縣。”

不容劉銘震驚的神?色流露出來?,更不等劉銘說出不行的拒絕之言,甄諾就直接拿著自己要歸府的行囊重新回了?清心居。

和柳先生說了?自己的想法,雖然是帶著一點危險的事情,但是柳力?學並沒有阻止,甄諾能有自己的想法和決定是最好的。

甄諾回了?自己的房間,迅速將行囊裡麵準備給蘇佩的竹簡還有自己看的竹簡都?拿了?出來?,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便直接背在了?肩上。身上還穿上了?蓑衣,戴上了?鬥笠,架勢倒是做了?個十?成十?。

劉銘睡醒的時候就看見了?在自己房門前等待的甄諾,還以為?是開玩笑的,沒有想到真是要和自己去平穀縣。劉銘有自己的坐騎,但是甄諾沒有,便繞去了?山下馬廄借來?了?一匹比較符合眼緣的母馬。

下了?山,順著河道的方向,往南騎馬一個時辰便到了?。出來?的時候沒有雨,到了?半當?中,雨嘩啦啦地就下了?起來?,天好像是裂了?一個大?口子一樣,怎麼都?停不了?。路上的行人?不多也不少,都?是與劉銘甄諾背道而馳的百姓。

甄諾看著這烏雲壓頂,雨勢越來?越大?,心裡麵隱隱有些不安。若是按照自己往年的經驗來?看,此?次的漲潮怕是近五年來?最大?的一次,怕是會有決堤的風險。

甄諾將自己的經驗之談告訴了?劉銘,劉銘也覺得有些不妥,一行人?冒著雨駕馬的速度也更快了?,臨近晌午,終於是到了?平穀縣的河堤處。

天可憐見,下了?小半天的雨竟然是在晌午時分慢慢地變小了?。河堤上麵,平穀縣縣丞正?在指揮青壯年扛著裝滿沙土的沙袋,雖然亂,但總得來?說還算是好的。

甄諾與劉銘齊齊下馬,將馬留在了?水位較淺,不會淹上來?的地方。本該在平穀縣這邊待著的水衡都?尉丞聽說臨近的天台縣的河水決堤了?,便趕了?過去,留下了?一個不會指揮的縣丞,縣衙裡麵的差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就隻能一趟一趟地跟隨百姓扛著沙袋。

如?今看見齊王殿下這個主心骨來?了?,身邊還跟著去年由水衡都?尉丞帶過來?巡視的甄諾,立刻跑了?過來?。

“齊王殿下,您可算是來?了?。”

甄諾可沒有功夫停留在這裡聽縣丞說無用的彙報,還不如?自己過去親自看。甄諾拍了?拍劉銘的肩膀,抹了?一把臉上麵的雨水還有黏在臉龐處的頭發,打了?個招呼。“我先去看看水則碑。”

記下水則碑的情況,甄諾便與身邊一個學生裡麵的帶頭人?一塊指揮了?起來?,期間還直接扛上了?沙袋,一趟一趟地往河提上麵送。生怕再來?幾場大?雨,這座河提就會撐不住。

劉銘看著甄諾這幅樣子,自愧不如?。突然便覺得她不像是自己的目標了?,更像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應當?成為?自己盟友的夥伴。有朝一日甚至是能成為?自己的摯友知?己。

第27章 決堤

蘇詞甩了甩手上的傘, 將自己的蓑衣脫下來交給了長箐,甩了一下下擺處染上的水漬和汙泥之後才走進了蘇佩的房間。

蘇佩看見蘇詞,立刻迎了上來, 擔憂地問?道:“哥,阿諾是不是被雨阻擋沒能回來?”

蘇詞抿了抿唇,歎了一口氣, 如實回答道:“諾姐姐隨齊王殿下去平穀縣了,這回端午節就不回來了。”

蘇佩瞳孔微縮,外頭?的雨下得劈裡啪啦的,好像都下在了自己的心裡麵。今年?的雨來得這般凶猛, 阿諾還要跑到河道上麵, 就是為了那根簪子,躲著不見自己嗎

蘇詞看著妹妹這幅樣子,心中也是不忍, 立刻安撫道,“諾姐姐心裡麵是有?數的, 況且每年?她都會?跟在水衡都尉丞的身邊學習治水,她對河道上麵的事情清楚著呢。我們不必要擔心的。”

蘇詞說的話絲毫沒有?緩解蘇佩的擔憂,反而更加加重了,蘇佩咬唇辯駁道:“但是往年?她就是做司水監的文書工作,又不是真的上堤壩上麵去?。洪水是真的能將活生生的人衝走?的,哥哥!”

蘇詞無言,隻能繼續寬慰了兩句, 交代長箐好好伺候蘇佩, 便離開向父親去?報告這件事情。

顧長君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聽說了甄諾去?平穀縣的事情, 想著蘇佩前些天和自?己說的事情,冒著大雨就來了蘇府, 直接到韶玉居裡麵找到了蘇佩。

看見顧長君來了,蘇佩慌亂的心神這才安定了一些。

“我要去?平穀縣。”

這是蘇佩對顧長君說的第一句話,也是說得最多的話。顧長君心裡麵也擔心著甄諾的安全,但蘇佩的安全也很重要。帶蘇佩去?河道,屬實是太危險了。

顧長君深吸了一口氣,保證道:“我幫你?去?平穀縣看顧甄諾,你?就好好地待在府裡麵,我一定會?給你?帶回來一個完完整整,全全乎乎的甄諾。”

“不行!我一定要去?!”蘇佩還是梗著脾氣。

顧長君是一個人出的蘇府,可?惜身後還是跟上了一條小尾巴,小尾巴的名字叫做蘇佩。

走?到半路上麵,顧長君就發現了蘇佩。出都已經出來了,難不成再送回去??

頗為無奈,顧長君隻得帶上了蘇佩。去?的路上,顧長君隻能不斷地囑咐蘇佩,“河道上麵畢竟危險,去?了那裡,你?要不就跟在甄諾的身邊,要不就跟在我的身邊,總之不要亂跑。”

蘇佩自?然應下,隻要能看見甄諾安好就行。

快到平穀縣的時候,蘇佩與顧長君隻能看見行色匆匆的青壯年?,肩膀上麵都扛著沙袋。顧長君首先?意識到了不對勁,翻身下馬,拉住了其中一人,急聲問?道:“前麵的平穀縣是不是出事了?”

這一青年?看見問?話的是兩個女子,忍著肩膀上麵的磨破的皮,掂了掂沙袋,大聲提醒道:“你?們兩個小姑娘不要再往前麵去?了,決堤了,已經有?兩個人被洪水衝走?了”

蘇佩腦子轟隆了一下,拉住了這青年?,尋求一個更加肯定的答複,“你?說的是不是平穀縣的河堤。”

“自?然是。”沒有?功夫再多說了,那人掂了掂肩膀上麵沙袋,往河堤的方?向繼續走?。

蘇佩整顆心都被那人說的決堤二字填滿了,先?顧長君一步翻身上馬,朝著平穀縣的方?向揮舞馬鞭疾馳而去?,一刻不停,顧長君隻得快速跟上,生怕出事。

劉銘還站在顯眼的地方?指揮著,甄諾此刻離脫力就差一點了,臉色不算太好,喘氣的聲音越來越重。從卯時發現決堤的時候,甄諾就開始忙起?來了,雨水穿過蓑衣打在裡麵的衣服上麵,和著甄諾自?己的汗水,從頭?到腳全部濕透。

蘇佩遠遠地就在人群之中看見了甄諾,無論身上是否穿著蓑衣,戴著鬥笠,人群之中一眼就認出來了。前世的甄諾也應該是在這樣的境地之中硬生生地挨過來的吧,隻不過當?時自?己在府裡麵賞雨景,哥哥根本就沒有?將甄諾的事情擺在自?己的麵前,而長君也沒有?來找自?己

“將馬兒留在不漲潮的地方?。”顧長君朝著蘇佩的方?向叫了一聲。

蘇佩這才撤開注意力,與顧長君一塊將馬兒帶到了地勢稍微高的地方?。蘇佩指著甄諾所在的方?向,顧長君定了定神,拉著蘇佩一塊蹚過湍急的河水。

顧長君大聲喊道,“甄諾!”

甄諾一下子便認出了這個聲音,因為脫力而控製不住顫抖的手頓了一下。甄諾四下搜尋了一通,終於看見了顧長君,而顧長君身側的人是蘇佩,正蹚著到腰腹處的水,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

甄諾一急,一下子就有?了力氣,朝著蘇佩的方?向蹚水而去?,一下子就抓住了蘇佩的手腕。甄諾眼中帶著氣,不舍得對蘇佩生氣,就隻能對著顧長君。乘著水,甄諾直接在水裡麵踹了顧長君一腳,“你?帶她出來作甚!”

顧長君提著一口氣,還沒說話就看見蘇佩直接撲到了甄諾的懷裡麵,抱怨的話瞬間銷聲匿跡了。

這回的甄諾沒有?阻止蘇佩的親近,拉著蘇佩的手,將蘇佩與顧長君帶上了岸。

到了安全的地方?,甄諾才放開了蘇佩的手腕,嚴肅地對蘇佩說道:“這裡安全,你?就待在這裡!”甄諾又拉來了一個人,囑托他一定要看顧好蘇佩。看了一眼顧長君,甄諾直接拉上,“你?跟我一塊去?。”

劉銘看見蘇佩與顧長君,現在甄諾又迅速回來,剛想要關心兩句,就被甄諾的話打消了。

“剛剛我出去?看了一眼水則碑上麵的水位,昨夜亥時的時候我也看過水位,昨夜的雨和今日的雨我也算過,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決堤。我懷疑這件事情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劉銘一開始真隻當?是大雨的緣故,畢竟水衡都尉丞還沒有?從鄰縣趕回來,沒有?多少人懂這種事情。現在聽甄諾說得這麼義正言辭,也將這件事情往人禍上麵想了想。

“平穀縣的莊稼戶很多,田地也是最近的幾個縣裡麵最多的,現在這邊決堤,儘管農戶已經被疏散了,但是他們的生計就仰仗著這些田地。田地若是毀了,就是要了他們的命,這件事情,一定要徹查,還他們一個公?平。”

劉銘也知道是這個道理,但是現在支援的衙役還有?朝廷派過來的將士都在救災上麵,根本就分不出人手給甄諾去?探查這件事情。

顧長君明白劉銘的顧慮,抱拳朗聲道:“這件事情就由我幫甄諾一塊去?查。”

甄諾堅定地點了點頭?,不待劉銘說話,就拉著顧長君離開。

甄諾的馬已經在決堤之時就不知道去?哪裡了,如今隻能用蘇佩與顧長君帶過來的馬。顧長君與甄諾蹚著水到了馬兒的地方?,這才發現除了馬,蘇佩也在這裡。

甄諾氣急,“你?就不能給我省點心嗎!”

蘇佩的表情倔強,一句話都不說,直接拉住了甄諾的手臂,這意思分明是要跟著一塊去?。

“罷了罷了,留在這裡,沒有?熟悉的人看顧甄諾你?難道能不擔心嗎!”顧長君幫著蘇佩朝著甄諾打馬虎眼,最後直接激了一句,揚聲道:“大不了我與蘇佩共乘一騎,我保護著她。”

甄諾沒有?說話,將蘇佩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抿唇冷聲道:“我帶著。”

不能再拖拉了,立馬就要走?。蘇佩這時才笑了出來,坐在馬上,身後是甄諾溫暖的身軀。甄諾雙手穿過蘇佩,握住了韁繩,將蘇佩好好地護在了懷裡麵。

蹚過水,慢慢就到了地勢較高的地方?,繼續往南走?就可?以到臨近的安南縣。決堤之處的口子就是靠近南邊,若是人為,安南縣的人最是可?疑。

因為平穀縣決堤了,所以洪水泄去?了一大半,安南縣這邊的水位降低了不少,農田都還是好好的,並不似平穀縣這邊那麼嚴重。甄諾心中的猜想被一分一分地坐實。

蘇佩並不打算待在甄諾的懷裡麵做個小拖油瓶,幫著甄諾觀察著四周。看著不遠處的成片農田,上麵栽種的作物與另一邊的農田完全不同?。蘇佩抬手指著那一片地方?,“那個東西是什麼?不像是糧食莊稼。”

甄諾起?初還沒有?注意到,得蘇佩一提醒才放緩了駕馬的速度,朝著那一片農田投去?了目光。顧長君看甄諾放緩,便也慢慢停下來。

花序頂生,成片成片。

“長君,我們過去?看看。”

“好。”

將馬留在樹旁邊,甄諾緊緊地拉著蘇佩的手,生怕蘇佩離開自?己的視線。

走?到近處,甄諾還是沒有?認出這個東西,倒是顧長君慢慢蹲下了身子,雙手慢慢將泥土扒開一些,根莖粗壯,上麵微微還能感覺到絨絨的觸感。

甄諾上前,“長君,可?是認得?”

顧長君深吸了一口氣,一把將這東西從泥土裡麵拔了出來,隨後忿忿地扔在了地上,“是韭葉雲香草!”

蘇佩並不知曉這雲香草的功效,但看著長君這樣的反應也是擔心。甄諾知曉其中的因由,也知道安慰不了顧長君。未置一言,輕輕拍了拍顧長君的肩膀,等了一會?兒,顧長君有?些失控的情緒才慢慢緩解了過來。

“你?們是何人?為什麼要毀壞我黎家的雲香草!”

一群人手上拿著鋤頭?朝著甄諾三人衝過來。甄諾不留痕跡地將蘇佩護在了自?己的身後,微微揚起?自?己的一隻手,擋在了蘇佩的麵前。

來人是黎家的家仆,這雲香草就是黎家主要經營的作物。走?近了些,黎家的帶頭?人率先?揮舞起?了手上麵的鋤頭?,企圖用武力將甄諾幾人恐嚇走?。但顯然是失策了,甄諾沒什麼武功,隻能防衛,但顧長君可?是顧將軍府的小主子,武藝極好。

顧長君直接動?手,將那人手上麵的鋤頭?搶走?,如此的動?作,一下子就震懾了麵前的這幫子烏合之眾。

蘇佩這時才注意到,這鋤頭?上麵的土色與這雲香草這邊泥土的顏色全然不同?,倒是和剛剛去?的平穀縣的泥土顏色十分相似。蘇佩立刻拽了拽甄諾,將自?己的發現輕聲告訴了甄諾。

老大受了挫,一群五大腰粗的男人將三人圍了起?來,仗著人多也有?了一點底氣,眼中滿是不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甄諾冷眼地看了一圈,這些人,都是一群匹夫,身上是蠻力,長君可?以解決。甄諾聲線陡然變冷,試探地說道:“你?們這群烏合之眾,竟然是為了保這十幾畝的雲香草,就私掘平穀縣河堤,致使平穀縣泄洪,你?們還不知罪嗎!”

這群人正是昨夜受了東家的指使,跑到平穀縣私掘河堤的人。天剛擦擦亮的時候才乾完了東家交代的事情,想著馬上就能拿到賞銀,乾脆就相約一塊去?酒館喝酒,就沒有?來得及去?將掘河堤用的鋤頭?丟掉。

現下看見自?己做的上不得台麵的事情被人說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但隻能抵死不承認。領頭?的人還是一臉倨傲,一點都不害怕的模樣,隻不過開始審視起?了這三人。

三個小娘子,除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有?武功底子的,另外兩個都是文質彬彬的樣子,估計是花山書院裡麵的女學生。黎家可?是和官府裡麵的大老爺有?交情的,幾個學生能奈我何。想到了這一點,領頭?的人瞬間張狂了起?來,“你?這小女子,紅口白牙,信口雌黃。現在可?是你?們在毀壞我黎家的東西,上了公?堂,我就不相信縣官大老爺會?相信你?們這幾個學生的話。”說罷這話,就奸笑了起?來。

顧長君可?沒有?甄諾這麼好的脾氣,和甄諾對上了一個眼神,便將手中象征著證據的鋤頭?交到了甄諾的手上。握緊了雙拳,骨節處微微泛白,顧長君直接揮拳,衝著這領頭?之人的麵門而去?。

甄諾則是護著蘇佩,不出多時,這一群男子就各自?抱著被打的地方?躺到在了地上,嗷嗷亂叫。

甄諾將他們身邊沾染了泥土的鋤頭?都收了起?來,到時候上了官府,這些都是證據。顧長君則是直接揪起?了剛剛的領頭?人,麵容陰沉,不似往昔,讓人就好像是看見閻王一樣。“現在,帶我們去?黎家。”

“是,是,是”都被打成了這幅樣子,哪裡還敢像之前那樣。

男人在前麵領著路,心裡麵的心思卻是九曲十八彎的,等到了黎家,一定要讓家主好好教訓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第28章 歸家

宋榕肩上背著藥箱, 此次是特意去平穀縣的,為平穀縣受洪澇之災的那些百姓診治。隻不過平穀縣決堤,導致西邊的那一條近路被山洪給擋住了?, 隻能繞個遠路,從安南縣走去平穀縣。

遠遠地就看見了?鶴立雞群的顧長君,一隻手裡?麵拿著鋤頭, 一隻手拽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不過那人好像是沒有看見自己,身邊的兩個人看身形好像是甄諾和蘇佩,身後還跟著一大堆的人,身上好像都有著傷。想著還要去平穀縣, 宋榕沒有叫住顧長君, 隻覺得?有些不妥,越往平穀縣走這種不安的感覺就越甚。

安南縣沒有受到洪澇之災,全泄在了?平穀縣, 故而安南縣的衙役隻在河道上麵巡視,沒有什麼事情做。宋榕快步走了?過去, 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又?將自己發現的事情儘數告知。起初的時候衙役是不想多?管的,畢竟說的都是沒頭沒尾的事情,連去哪裡?都不知道,沒有必要?管。宋榕隻得?將顧長君還有蘇佩的身份名字都報了出來,衙役立刻換了?一個態度,陪著宋榕往相遇的地方而去。

到了?一開始遇見的地方, 宋榕深知不能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一通亂找, 原地尋找著線索。想起顧長君手上還拿著鋤頭, 身後的那群人遠遠地看,穿著的是坎肩, 可能是農戶。宋榕立刻指著那十幾畝地問道:“衙役大哥,你?們知道這些地是誰家的嗎?”

雲香草可是金貴的東西,隻有黎家種著這樣的東西,衙役都是本?地人自然是直接認出來了?。

宋榕定了?定神,“就去黎家。”

安南縣黎家可是大戶,聽到去黎家,這幾個衙役倒是不願意了?,停在了?原地,隻讓宋榕不要?繼續胡鬨。

看衙役作?勢要?走,宋榕的態度冷了?下來,半是威脅地說道:“你?們可要?想清楚,安南縣黎家是大戶,可是若是顧將軍的獨生女兒和蘇家二小?姐受了?一點損傷,你?們覺得?你?們還能保住飯碗嗎!顧老將軍隻有一個女兒,若是出事,怕是你?們家人都要?受到牽連。”

一個是官家,一個商戶。衙役終究是不敢賭,硬著頭皮跟著宋榕一塊走向?黎家的府邸。

這頭,顧長君三人到了?顧家門前,一群被顧長君降服的人看見家主帶著兩排護院站了?出來,身上好像也有了?底氣。

黎群安身上穿著的是綾羅綢緞,大拇指上麵的那個翠綠扳指怕是普通農戶家庭一輩子的開銷了?,整個人身上的氣質就是銅臭味,讓人看著生厭。

看自己的手下被人抓住,這三個小?娘子的手上還拿著作?案工具,這黎群安還是沒有一點害怕,趾高氣昂的。這安南縣可是黎家的天下,就連安南縣丞都是自己的女婿,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遑論三個細皮嫩肉的小?娘子。這個看著最小?的小?女子倒是長得?不錯,黎群安摸著自己下巴處了?胡須,投過來的視線有些不善。

甄諾緊緊拉著蘇佩的手,為蘇佩擋住了?黎群安投來的放肆目光,冷冷地看著黎群安,“私掘平穀縣河堤,黎群安,你?可知罪?”

黎群安哈哈地大笑了?兩聲,看著三人嘲諷道:“你?們知不知道我種的雲香草是什麼東西,那可是金子。平穀縣的那群賤民種的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些爛菜葉子,放到市麵上去,一斤菜能賣得?上幾文錢?他們死了?倒還能為朝廷節約了?賑災用的銀兩粥米了?。”

聽著這種話,顧長君的怒火止也止不住,幸好蘇佩及時拉住,否則身上的武將血性早就要?報複在這群膽大妄為的人的身上了?。甄諾默默握緊的雙拳,連日來的辛苦被這一個鄉紳的幾句話頃刻之間化為烏有,簡直是不拿人命當命,沒有人性。

黎群安手底下的護院都是訓練有素的,畢竟雲香草可是被好多?人惦記著的東西,一定需要?人保護。黎群安揚手,指著甄諾與顧長君兩人,“給我把這兩個不知深淺的小?娘子好好打一頓。”眼?中透著淫光,指著蘇佩,“再把這個小?娘子給我捉起來。”

蘇佩被點名,被侮辱,甄諾一下子便遏製不住心裡?麵的火氣了?,直接和顧長君一塊迎著那些護院打起來。

因為雲香草的事情在,所以?顧長君的火氣本?來就大,隻顧著在那群護院的身上發泄著自己的怒火,壓根就顧不上甄諾與蘇佩。甄諾隻能圍在蘇佩的身邊,經不住手上,背上挨了?幾棍子。

護院也看出來了?甄諾是主心骨一樣的人,這個主心骨的軟肋就是身後這個小?娘子。揮棍的攻擊方向?都改成了?蘇佩。蘇佩也是著急,學著甄諾的樣子躲避,前麵躲避得?行,後邊卻還有一個悶棍。甄諾眼?疾手快,直接擋了?上去,這一遭是正麵衝擊,發出了?一陣悶響,甄諾一下子悶哼了?一下,收回了?自己受傷的手臂。

看甄諾受傷,蘇佩瞬間暴起,從一旁撿起來一根棍子,胡亂地在空中揮舞。功夫好的也怕不要?命的,蘇佩這般不要?命的揮舞木棍,一瞬間的確是嚇退了?很多?人。

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是加起來十多?個身強力壯的護院,顧長君也隻能靠著自己的蠻勁勉力支撐。

關鍵時刻,宋榕終於帶著衙役匆匆趕來,叫停了?這場鬨劇。

“顧長君,你?是傻子嗎?你?就隻知道自己衝在前麵,一點都不管身後的人嗎?”

“你?是不是啞巴了??那些棍子打得?是你?的手,打得?是你?的背,難道打到你?的嘴了?嗎?”

“你?能不能做事情之前好好想想啊。”

“”

顧長君被宋榕說得?大氣不敢出,後續被蘇佩因為這件事情調笑的時候,顧長君隻能紅著臉說是傷口還握在宋榕的手裡?麵,實?在是不敢胡亂喘氣,要?是宋榕下死手,怕是自己要?多?養好幾個月。

對著顧長君的時候話很多?,偏偏宋榕幫甄諾開始診治的時候就一句話沒有了?,好像是個悶葫蘆一樣。

顧長君的傷雖然多?,而且有點雜,但是到底沒有甄諾的手傷嚴重。將袖子慢慢地撩上來,小?臂處是一塊顯眼?的傷口,上麵遍布淤青,甚至還有紮進皮膚之中的小?木刺。

宋榕慢慢地用小?鑷子將甄諾手臂上麵的木刺挑出來,隨後咯吱一下,直接乘著甄諾不注意的時候將斷掉的骨頭複位。甄諾疼得?額頭上麵直冒冷汗,偏生蘇佩在自己的身邊,隻得?硬生生忍下了?這非人的疼痛。

蘇佩一直都緊緊皺著眉頭,宋榕用竹節將手臂固定包紮起來後,蘇佩的眉頭也一直沒有舒展開來,滿腦子都是那塊巨大的青紫痕跡。

宋榕拍了?拍手,將沒有用完的紗布繃帶重新放回自己的藥箱之中。“骨頭接好了?,好好養兩個月能好。”

這是宋榕唯一開口對蘇佩與甄諾說的話。甄諾看著蘇佩委屈自責的模樣,心裡?麵也心疼,輕輕地用沒事的手刮了?一下蘇佩的鼻子,調笑道:“你?看,我現在受傷了?,不用在堤壩上麵忙了?,是好事”

甄諾不說倒還好,甄諾一開口,蘇佩的金豆子就好像是不要?錢一樣落了?下來。

若不是自己在甄諾的身邊一直拖後腿,甄諾也不會受傷,那一棍分明是要?打在自己的身上的。從前是如此,現在還是如此,都是阿諾在保護自己。

看蘇佩哭了?,甄諾一下子就慌了?起來,關切的話說了?一句接一句,偏生一點都哄不好麵前的人兒,隻得?直接將蘇佩攬進了?懷裡?麵。

蘇詞帶著蘇家府兵來到安南縣,入目的第一幕就是顧長君、宋榕,甄諾排排坐在了?台階上麵,蘇佩則是埋在了?甄諾的雙膝裡?麵哭得?凶猛。

這小?丫頭,竟然是讓長箐扮作?了?自己,跟著顧長君就去了?平穀縣,現在又?跑到了?安南縣,真是沒有半點分寸了?。這是蘇詞出門前的念頭,一定要?將蘇佩帶回去好好地訓斥一番,關在屋子裡?麵好好教訓一番。但現下看見這個小?丫頭哭了?,便什麼訓斥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阿詞。”

蘇詞點了?點頭,蹲下了?身子,抬手輕輕地摸了?一下蘇佩的腦袋,溫聲哄道:“怎麼哭了?啊?”

蘇佩哭得?腦子嗡嗡的,哭得?抽抽噎噎的,根本?就聽不見蘇詞說的話,甄諾抿著唇,沒傷的手一遍一遍地扶著蘇佩的後背,慢慢順氣。抬起了?自己的手,無聲地說明了?緣由。

蘇詞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看了?一圈,還真是都傷了?,還就小?妹一個人好好的。

“回府吧。”

***

種植雲香草的黎家直接被安南縣的官府收押,等待接下來的審理?,有蘇家和顧家插手這件事情,這黎家以?後再也無法作?威作?福了?。而甄諾因為手傷,自然是不能再回平穀縣了?,隻能跟著蘇佩與蘇詞一塊回蘇府。顧長君則是由宋榕還有蘇家的府兵送回了?顧將軍府。

蘇佩灰頭土臉的,可就是不願意回自己韶玉居,死賴在了?洗墨軒之中,就等著周婷為甄諾再診治一番。傷的可是甄諾的右手,骨頭還斷了?,就算是接好了?也保不齊有後遺症。若是以?後寫?不了?字,無法弓馬該怎麼辦

周婷風風火火地被帶了?過來,給甄諾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說了?許許多?多?的診治結果,還將宋榕的接骨手法誇了?一遍,蘇佩這才?慢慢地放下心來。

送走了?周婷,蘇佩才?慢慢地抬起了?頭,看著甄諾,好半天之後才?擠出了?一句都怪我

甄諾慢慢抬手,剛想要?用手幫蘇佩擦一下臉上的塵土,就想到了?一個月前蘇佩贈簪的事情,動作?一頓。一瞬間的落寞被甄諾遮掩了?過去,剛想要?將自己的手放下去,就被蘇佩緊緊地握住。

“以?後我們好好做學問,不要?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好不好”

看著蘇佩這幅委屈至極的模樣,甄諾明知以?後的自己說不定還會去做,但在蘇佩的麵前,就是說不了?實?話,鬼使神差一般地答應了?下來。

蘇佩抬眸,雙手將甄諾的左手拉到了?自己的膝蓋上麵,低頭看著甄諾的手。蘇佩悶聲,“我對你?的情意做不得?假,不是小?孩子的突發奇想。你?的簪子,我幫你?收著。”蘇佩抬頭,灰頭土臉的小?臉上麵卻帶著甄諾無法推拒的情感?,“我不求你?現在就收下,以?後以?後願意收下就好”

甄諾:“”

***

“我三叔就是死在雲香草上麵的。”

宋榕咽了?咽口水,放輕了?自己的動作?。

顧老爺子一共有三子,顧長君的父親最大,執掌顧家軍。另外兩位,一位死在了?沙場之上,一位則是死在了?京城。而這位三叔就是未死於沙場,死在了?京城的繁華之下。

顧長君並不在意上麵的傷痛,這雲香草才?是戳在顧長君心口上麵的一把刀。顧長君手臂緊繃,拳頭抵在桌子上麵,“我幼時是我三叔帶大的,我的騎射馬術也是由我三叔教會我的。但最後他死在了?這雲香草上麵,成了?我顧家在京城之中的恥辱。我三叔是這世上最好的人,是最好的將領。這雲香草是吃人不沾血的東西,這雲香草才?是恥辱!”

雲香草若是焚燒,吸取其煙可以?驅瘴毒,除了?這行軍打仗之外的功效,還有一樣便是京城的富家公子喜歡磨成粉末,燃燒聞其香,可以?致人瘋癲,享雲遊仙境之感?。正是因為有這兩種迥異的功效,雲香草受到朝廷管製,一向?是有價無市的東西,沒有想到竟然是能在京城周圍的小?縣出現。

宋榕斂下了?眉眼?,顧家所有的事情自己都了?如指掌,這顧家三叔的事情自然是聊熟於心,隻是沒有想到桀驁不馴的顧長君竟然對這位顧家三叔影響深刻。

宋榕輕聲道:“斯人已?去,今人當看如今事。”

第29章 照顧

“佩兒, 你這回實在是太頑劣了。”盧青筠輕輕點了點蘇佩的額頭,這個女?兒,這回是在是太不省心了。“若不是諾兒在你的身邊, 你受傷了該怎麼辦”

蘇詞站在蘇佩的身邊,頭也耷拉著,一副認錯的樣子。

訓完了蘇佩, 盧青筠又開始教訓起了蘇詞。“詞兒,你是大哥,竟然是沒有管好妹妹。妹妹離開的家,你竟然是一點都不知道”

蘇詞拱手, 乖乖地認錯。

蘇朝走進微安院的時候, 蘇詞剛剛被訓得耷拉著腦袋出來,裡頭還剩下蘇佩一個。盧青筠此刻還在訓斥蘇佩是否還會繼續犯這種錯誤,蘇佩絞著袖子, 低著頭悶聲不響。

盧青筠一整個恨鐵不成鋼,這個孩子, 比詞兒一個男孩子還要倔。若是不想答應,就會悶著頭不說?話,下回就是會繼續犯錯。

蘇朝剛剛去了洗墨軒,囑咐了甄諾好好養傷,現在看見女?兒被這般訓斥,便幫著打?起?了馬虎眼,“夫人, 罷了罷了, 佩兒這是擔心諾兒, 兩個孩子這般要好是好事。隻?不過行事的方法有些衝動,以後莫要這般衝動就好”

看見爹爹幫著自己, 蘇佩連忙乖乖地?點頭。盧青筠剜了一眼這對父女?,還是將蘇佩放了回去。

蘇佩走後,盧青筠朝著門口望了望,隨後起?身快步走到?門口,關上了房門,回頭看著蘇朝的眼中帶上了薄怒。彆著臉生氣地?坐在了床邊。

蘇朝有些疑惑,剛剛還好好的,現在怎麼突然火氣這般大了。饒是不解,蘇朝還是走進了內室,打?算好好哄哄自家夫人。

坐在了盧青筠的身邊,蘇朝溫聲問道:“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問了一遭,沒有得到?解釋,蘇朝又?問了一遍,還是沒有得到?解釋,倒是得到?了盧青筠的一聲冷哼,就連身子都背了過去,看樣子就是更加生氣了。

蘇朝提袖,雙手慢慢地?放到?了盧青筠的肩膀上麵,幫著盧青筠按摩了起?來,耐著性子地?問道:“夫人,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盧青筠又?是一記眼刀,直接把蘇朝嚇得怵怵的。轉過了身來,雙手一個起?落,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麵。教訓道:“甄諾是你的學生,出了事情,你第一個去看,老?爺有沒有想過佩兒若是出事了該怎麼辦,老?爺就不問問佩兒嗎?”說?到?這個當口了,盧青筠的委屈可算是抑製不住了,也不算是自己的委屈,就是替兩個孩子委屈。

“老?爺對甄諾好是因為她父親對我?們?兩人姻緣有恩,又?與?老?爺是同門。但到?底詞兒和佩兒才是老?爺的親生子。老?爺帶著甄諾拜了柳夫子為師,對於甄諾的課業老?爺也是時時關心,但是詞兒的課業老?爺看過多少次?”

又?說?起?了這件事情,蘇朝也是一副無奈的樣子,攤開了雙手,無奈地?說?道:“這回佩兒是自己跑出去的,況且佩兒現在全身好好的,傷可都在諾兒的身上。”

竟然是還幫著甄諾,盧青筠更加氣了。“老?爺,人不能太偏心。”

蘇朝笑了笑,打?著哈哈說?道:“我?偏心諾兒,夫人偏心詞兒和佩兒不就好了。”

盧青筠撇開了蘇朝的手,整個身子又?背了過去,嗔道:“我?偏心,我?偏心有什麼用處,難不成能將詞兒推舉上去嗎?”

盧青筠轉過身來,劈裡啪啦地?對著蘇朝一頓抱怨,“今年老?爺推舉的時候,有三個名額,老?爺想也不想就直接將其中一個名額給了諾兒。接下來還剩下兩個,老?爺說?是蘇家不能占兩個名額,問也不問詞兒,就直接將這兩個名額給了寒門。可有想過詞兒有朝一日也是要入仕為官的?”

原來火氣是在是在這件事情上,蘇朝抿了抿唇,坐正?了身子,雙手撐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麵,一句話也不說?了。

看蘇朝這幅樣子,盧青筠就知道這是不想聽?了,但心裡麵的症結之處就是想要發泄出來。盧青筠不停嘴,叭叭地?說?道:“諾兒說?不想考試就不想考試,白白浪費了這一個名額,接下來繼續還要等。到?時候老?爺還不是給諾兒,詞兒就得等下回的下回”

盧青筠冷哼了兩聲。其實也就是說?說?罷了,抱怨兩句,刀子嘴豆腐心,府裡麵對甄諾的日常生活最最上心的還是盧青筠。偏生蘇朝就是聽?不出來,一副耿直得不懂得變通的樣子,倒開始和盧青筠嚴肅地?論起?了這件事情。“且不說?詞兒比諾兒小了兩歲,多等一遭又?如何。夫人也是有學識的女?子,諾兒和詞兒在書本上麵的造詣,誰高誰低,夫人看不出來嗎?諾兒若是入朝修書,亦或是為官,接下來會有多少百姓受益”

盧青筠猛然站了起?來,直接踢了一腳在蘇朝的小腿上麵,真是一點都不懂哄人!

***

蘇佩從微安院裡麵出來,沒有回自己的韶玉居,帶著長?箐徑直到?了洗墨軒裡麵來。一進院子就看見了在院子裡麵澆花的方竹。洗墨軒裡麵伺候的人就方竹一個,算是甄諾的貼身丫鬟。

“二小姐。”方竹福了福身子。

蘇佩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上前輕聲問道:“現在不是午膳的時候嗎?你怎麼不在裡麵伺候著?”

方竹癟了癟嘴,委屈地?說?道:“小姐說?是自己吃,況且平日裡麵小姐就不喜歡旁人湊近的。”這就是因為如此,自己隻?能攬下這個院子裡麵的灑掃了,否則真成閒人一個了。

“那廚房的膳食送過來了嗎?”蘇佩又?問。

方竹點了點頭,機靈地?問道:“二小姐也還沒有吃飯吧,我?去給二小姐再拿上一份,您和小姐一塊吃。”

蘇佩眉尾有了一點溫柔的底色,方竹立刻小跑著出了洗墨軒。

沒有敲門,蘇佩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入目的第一幕就是甄諾蹩腳地?用左手拿著筷子,被竹片綁著固定的右手甚是彆扭地?拿著碗。

甄諾抬手,動作蹩腳中透著可愛。

蘇佩將長?箐留在了外頭,自己上前,坐在了甄諾旁邊的位子上麵,拿過了甄諾手中的筷子,嗔道:“一個人吃飯吃得了嗎?”

今日送過來了是簡單的兩菜一湯,一道骨頭湯,一份時蔬還有一份茄子。蘇佩用湯勺舀了一碗,用小湯匙舀了一口,放在嘴邊輕輕地?吹了吹,吹溫了才送到?了甄諾的嘴邊。“喝湯。”

書竹原先也是打?算這樣的,但甄諾不願,如今這人換成了蘇佩,甄諾呆愣了一瞬,乖乖地?張口喝了下去。

書竹拿著新的膳食送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二小姐麵前的骨頭湯都已?經喝乾淨了,自家小姐則是拿著巾帕,低著頭擦著嘴。書竹將膳食放在了桌上,退出去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笑了笑,笑聲直接羞得甄諾漲紅了臉。

蘇佩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夾了一筷子茄子,左手在底下拖著,送到?了甄諾的嘴邊。一個隻?管喂,一個隻?管乖乖地?吃,看起?來分外的和諧。

蘇佩的梨渦慢慢顯現了出來,一邊吃著自己麵前快要涼透的菜,一邊柔聲說?道:“你手傷沒好之前,我?都來這裡陪你一塊吃飯。”

甄諾看了看受傷的手,心中劃過一道暖流,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了一分。若是尋常人怕是極難發現,今日卻讓蘇佩發現了個徹底。

吃好了飯,蘇佩也沒有要走的意圖。蘇佩不走,甄諾自然也不會趕。一人看書,一人自弈。

蘇佩看著棋盤,時不時地?看一眼坐在書桌上麵認真看書的甄諾,閒談一般地?問道:“對了,長?君為什麼對雲香草的事情那般在意?”

長?君是彼此的好友,甄諾也不打?算隱瞞,放下了手中的書本,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那時候你小,顧家三叔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蘇佩將手中的棋子放回到?了棋盒之中,隨後搬著椅子就坐到?了甄諾的對麵。

“顧家三叔名喚顧青山,以少勝多的長?平之役就是顧家三叔打?下來的。”

蘇佩點點頭,雖然對軍事不了解,但是長?平之役自己還是聽?說?過的,沒有想到?竟然是長?君的三叔領導的。

“可惜之後的綏中之役,大軍行至深林,因為深林之中會有瘴氣,故而大批將士因為瘴氣的原因倒了下來。雲香草便是解這瘴氣之毒的良藥。顧三將軍知道,便以此解毒,饒是如此,將士已?經疲憊,敵軍就是仗著如此就來攻擊。故而這場戰事,顧三將軍敗了下來。也是因為這場戰事,顧三將軍的雙腿瘸了,一生都難以站起?來了,隻?能被送回了京師。”

說?到?這,甄諾也不免有些惋惜。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解釋道:“顧大將軍一直鎮守邊關,顧家三叔自小照顧長?君長?大,與?長?君的情誼最是深厚,長?君便擔起?了照顧顧三將軍的責任。但讓一個馳騁沙場的將士變成一個隻?能躺在床上的廢人,是多麼諷刺的事情。雲香草能迷人心智,解一時之憂,顧三將軍染上了吸食雲香草的惡習,回京不到?一年就歿了。那時長?君剛剛十三歲。”

一個將帥之才,最後沒有死在沙場上麵,卻死在了京城

蘇佩深吸了一口氣,抿了抿唇,好半天才啞聲道:“長?君見著雲香草的時候,一定很傷心吧”

如今回憶起?來,在顧家的靈堂前,長?君哭倒的樣子仿佛還是昨日發生的事情。甄諾微微頷首,囑咐道:“以後莫要在長?君的麵前提及這件事情。”

第30章 不屑

宋榕回到了自己的醫廬之中, 隨後就?寫上了一封密信,直接交到了上線的手中。如今的顧長君已經慢慢對自?己敞開了心扉,相信用不了多久, 顧長君與顧平山這父女倆的全部動向就?會被陛下?掌握。

天?底下?有千千萬萬個宋家,隻不過宋榕的宋家隻為皇權做事,將對皇權有威脅的人鏟除就?是宋榕這一輩需要做的事情。

宋榕是製毒煉藥的一把好手, 就?連宋家秘術都?掌握得極好,從小便是以?宋家接班人的模板培養的。顧家手中八十萬顧家軍,老早之前就?已經是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不是顧家這輩就剩下了一個女娃子, 怕是早就?要動手了。

如今交在宋榕手上的任務就是監視顧長君, 確定顧家動向,必要時候可?除去顧長君。完成此事之後便可徹底接手宋家大任,再不用受人管製。

顧長君是個猴子, 身上臉上雖然都?有傷,但是好起來得飛快。今日就?直接跑到了宋榕的醫廬之中。

手肘撐在桌子上麵, 手掌托著自?己的臉。顧長君百無聊賴地玩著手裡?麵的藥杵,看著門口的人一個接一個地來,一個接一個的離開,再看看宋榕,好像是一點都?不累的樣子。

顧長君拉過了一個病人,指了指用心看病的宋榕,輕聲問道:“你們都?來看病, 是這位宋大夫的醫術真的很?是了得嗎?”

“自?然是的, 宋大夫的醫術簡直是出神?入化, 而且診金收得便宜,比起街頭的那家藥鋪好很?多哩”

聽著彆人對宋榕的誇獎, 顧長君笑了笑,熱情地招呼人走了,主動拿起了藥杵搗藥。

到了正午的時候,來的病人才少了起來,宋榕這才得了空檔。

顧長君伸了一個懶腰,坐到了宋榕看診的對麵,昂首調笑道:“你不累嗎?”

宋榕沒有說話,顧長君懶散地玩著自?己的玉佩穗帶,一邊抖腿,一邊問道:“下?午可?還要去平穀縣?”

宋榕點了點頭。上回去平穀縣就?被黎家的事情打擾了,如今就?是要補上這一遭,顧長君跟在自?己的身邊倒是全了之前的謀算。

洪澇之災已經平息了,一路走來,靠近河堤的田地都?已經被水淹了,上麵的作物要不都?被大水衝走,要不就?隻剩下?可?憐巴巴的幾片沒有根的葉子雜亂地鋪在泥濘的土地之上,怕是今年是顆粒無收了

宋榕看著此?情此?景,神?色冷漠。

平穀縣的地形算不上複雜,但對顧長君這個生人來說還是有些摸不著南北,隻能跟在宋榕的後麵慢慢地走。

看宋榕深一腳淺一腳地陷在泥地裡?麵,顧長君加快了一點腳步,將手放在了宋榕的肩膀上,挑開了背帶,將宋榕的藥箱搶了過來,背在了自?己的肩上。

宋榕撇開了冷漠的眼神?,迅速轉變了自?己的態度,眸子裡?麵帶上了不解。剛想要伸手將自?己的藥箱從顧長君的手上奪回來。隻見顧長君退後半步,伸出了右手,微眯著眼睛成心逗趣,製止了宋榕的動作,嬉皮笑臉地說道:“我覺得我特彆適合當個小藥童。”

見此?,宋榕雙唇微微開合,眼中夾雜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默默地轉過了身子。

有不少人都?在洪澇之前被疏散了出去,但還是有少部分的人受了一些輕傷,加上不少農戶家裡?麵的田地都?被毀了,有不少人都?因此?著急上火害了病。

尋了一片空地,顧長君從犄角旮旯裡?麵給宋榕找來了一張桌子,搬到了宋榕的麵前。

看著這桌子,顧長君癟了癟嘴。“這桌子湊合著用吧”

宋榕倒沒有顧長君這般的嫌棄,有張桌子就?已經很?不錯了。剛想要將藥箱放到桌子上麵,就?見顧長君擺了擺手,脫下?了自?己的外衫平鋪在了桌子上麵。

顧長君拍了拍手,雙手叉腰,頗為得意地說道:“聰明吧”

宋榕笑了笑,笑容之下?帶著一股子不易叫人發覺的陰沉。

***

本就?是趁著端午才下?山的,甄諾並沒有向柳力學告假,故而儘管手上有傷,甄諾還是回了花山書院。

平靜地過了好幾天?,劉銘才回到了書院,想來是平穀縣的事情了結了。

洪澇的事情已經漸漸平息,飯堂裡?麵男男女女的學生多了起來,都?是三?兩一對,隻有甄諾是獨來獨往,一個人坐在了邊角處的位子上。

“甄諾。”

劉銘一眼就?看見了甄諾的背影,將跟著自?己的小廝斥退了下?去,就?徑直走了過去,坐在了甄諾的對麵。

甄諾抬眸,眼中不帶一絲波瀾,“平穀縣的事情了結了?”

“了結了,黎家那幫子人都?下?了大獄,判了充軍之刑。至於那些雲香草,都?已經被鏟平了。”

甄諾點了點頭,繼續低頭用左手舀著碗裡?麵的湯往嘴裡?麵送。劉銘努了努嘴巴,“你這手什麼時候才能好?”

“兩個月應該就?可?以?了。”

劉銘微微傾身,將甄諾還沒有喝完的茶水拿了過來,以?指蘸水,劉銘慢慢寫下?了一個“試”字。劉銘壓低著聲音,注視著甄諾,“明年。”

看甄諾已然懂了,劉銘將甄諾餐盤裡?麵沒有動過的餅拿了過來,還在甄諾的麵前晃了晃,笑著說道:“報酬。”

劉銘不單是花山書院的一個學子,更是齊王殿下?,從他口中得來的消息就?算是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也有七分的可?信度。

明年又會有一場考試,那自?己便隻剩下?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定是要將這份策論?快些完成的好。

***

東宮,晚膳過後,劉攀就?側躺在了軟塌上麵,麵前小幾上麵放著一杯熱茶,還有一個宮人跪在了小幾的旁邊。劉攀手中拿著一本劄記,上麵記載著太常的日常運作還有主要職能。

今日大朝上麵,父皇就?將年底祭祀的事情交到了自?己的身上。此?次的祭祀本該就?由太子來做,劉攀倒是沒有太高興。但到底是第一次接手,需要多看看文書。

“皇兄,皇兄!”劉珂奔了進來,手裡?麵還藏著揉成一團的錦帛。

劉攀與劉珂皆是昭仁皇後娘娘所?出,劉攀是嫡長子,一出生就?被賜封太子儲君,同是嫡子的劉珂也深受陛下?寵愛,還沒滿十六歲就?被賜下?了封號,為慶王。

都?說皇家涼薄沒有親情,偏生劉珂自?小都?被劉攀這位兄長教養,加上昭仁皇後娘娘的刻意教導,劉珂對這位太子哥哥甚是親近,劉攀也是如此?。

劉珂走進,雙手撐在軟塌的邊邊,笑著將寫著字的錦帛放在了劉攀的手邊。劉攀笑了笑,輕輕地用手中的劄記打了一下?劉珂的腦袋,溫聲嗬斥道:“虎頭虎腦的,一點都?不穩重。”

劉珂撓了撓被打的地方,笑得開心。

劉攀將錦帛慢慢打開,首先便看見了上麵的署名?,荀正誼。

荀正誼是自?己這一派的老人了,上麵所?書之事就?是皇四?子劉銘的事情。對於這個劉銘,劉攀一向不喜歡。生母不過是掖庭裡?麵的一個浣洗宮人,偏偏就?是一個生性魅惑的人,還曾經搶過父皇的恩寵。

荀正誼仔細敘說了近日來劉銘在花山書院之中發生的事情,還著重點明了劉銘與甄諾之間的事情,疑似想要培植自?己的勢力。

甄諾

劉攀皺著眉頭想了好久,這才想起來這甄諾是誰。不過是柳力學的弟子罷了,在文壇上麵的影響力也不算什麼,況乎是個女子之身,難不成還能做到高位之上嗎劉銘簡直是在做無用功。

想到這裡?,劉攀嗤笑了一聲。這荀正誼就?是太大驚小怪了。

劉珂已經拿起了宮人送過來的糕點吃了起來,看見兄長發笑,忍不住問道:“皇兄在笑什麼?”

劉攀將錦帛交給心腹,一個眼神?示意燒毀。隨後才反問起劉珂,“珂兒覺得劉銘如何?”

連封號都?懶得說,劉攀直呼其名?,眼中的不屑呼之欲出。

聽到這個名?字,劉珂也做劉攀一樣的反應。生母是卑賤之身,劉銘身上流著的血也是卑賤之人的血,根本就?不配和自?己站在一起,就?連相提並論?也是不配。

看見劉珂這樣的反應,劉攀笑了出聲,摸了摸劉珂的腦袋,“本宮就?認珂兒一個弟弟,其他的這些弟弟都?是無用之人。”若是這些無用之人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自?然是應該將其全部斬斷,再將有這種心思的人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