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他剛離開,沈芒也找了個借口,上了二樓。在回廊儘頭的露台裡,他看到了餘弦的身影。男人倚在黑色欄杆上,看著墨藍色的夜空,不知在想什麼。
沈芒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
“餘老師接了誰的電話,怎麼這麼心事重重的?”他語調自然地問。
餘弦轉頭看了他一眼,猶豫幾秒,才道,“是顧星打給我的,他說,你要送他出國。”
“的確有這麼回事。原來,你是在為這件事煩惱?”
“也不是煩惱,就是覺得……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像是做夢一樣。所有人和事,都很不真實。”
他以為聽到顧星被送出國他多少會有點不忍,可事實上,他心底卻無比平靜,甚至有些慶幸這樣的結局。
所有生物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他也一樣。他固然把顧星當成朋友過,可被他背叛的那一刻,他才清醒地意識到,在顧星的世界,沈芒才是那個最重要的人,為了沈芒,顧星可以做任何事,包括犧牲他。
這種人,他沒有必要再為之煩惱。
“我知道,你參加綜藝這兩天,肯定沒睡過好覺。”
當時沈芒一進餘弦的房間,就看到了他藏在書櫃裡的藥瓶,他壓力大失眠的時候也讓醫生開過類似的藥物,上麵的英文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也是那時他才知道,餘弦表麵上對地下倉庫那件事毫不在意,其實一直有心理陰影,甚至到了影響睡眠的地步。
他根本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鎮定和堅強。
餘弦估計他是看到了自己房間裡的藥瓶,他也沒遮掩,灑脫一笑,“沒辦法,心理學上這叫PTSD,創傷後應激綜合征,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不過我就是學這個的,可以自我療愈,問題不大。”
沈芒也笑了,他深邃漂亮的眼睛盯著餘弦,“餘老師,我去給你熱杯牛奶,喝了後晚上你會睡得更好。”
“沒事的,我自己熱也——”
餘弦話還沒說完,青年已經轉身進了樓道。
這晚,餘弦喝完熱牛奶,關掉床頭的小夜燈,很快就睡著了。
這次他的夢裡沒有那些可怖的黑影,而是一片平靜祥和的雨林,巨大的芭蕉葉子裝滿了雨水,搖搖欲墜,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忽然,轟隆隆的雷聲響起,大地開始震動起來,小動物們四散奔逃。餘弦莫名覺得哪裡有些古怪,他感覺自己浮在空中,那雷聲無處不在,不像是夢境裡的,反倒是像……
餘弦睜開眼睛,從夢裡醒了過來。視線剛移到窗外,他就看到一條狹長的紫色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便是一陣接一陣的滾雷聲。
他睡覺那會兒雨都停了,沒想到後半夜又下了起來,而且這次的雷聲格外可怖,仿佛要撕裂整片天空一樣。
確認窗戶關好後,餘弦又倒回了床上。隻是他眼睛剛閉上,外麵便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突兀的敲門聲在這種雷雨夜裡顯得格外陰森。還好他不是一個人住在這棟偌大的彆墅裡,不然真會被嚇得不輕。
“誰啊?”餘弦把燈打開,下了床。
“餘老師,是我。”
外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餘弦整了整身上的睡衣,走到門口,一拉開房門,就看到藍奇白著一張臉,可憐兮兮地裹著毯子站在門外。
“這麼晚了怎麼不睡覺,有事嗎?”
“餘老師,我……”藍奇嘴唇哆嗦了兩下,聽著窗外一陣響過一陣的雷聲,終於忍不住道,“我怕打雷,餘老師,今晚我能跟你睡嗎?”
好歹都是個成年人了,竟然還怕打雷。藍奇自己都有些唾棄自己。
他本來想著熬過這一晚就好,可後半夜被雷聲吵醒後,看到窗外高樹的枝葉拂過,在窗簾上投下奇形怪狀的影子,以往看過的那些恐怖片裡的場景爭先恐後地浮出腦海,他嚇得再也坐不住,裹著毯子就來找餘弦了。
四個人裡,他跟餘弦的關係最親近。他實在想不到除了餘弦他還能找誰。
少年蒼白的小臉裹在薄毯裡,大眼睛裡滿是期待和哀求。餘弦心頭一軟,把房門完全打開。
“行吧,就這一晚。”
聽到餘弦答應了讓他進去睡,藍奇眼睛立刻亮了。他跟著餘弦進了房間,迫不及待地往他床上一躺。
“餘老師,你放心,我占的位置很小,不會擠到你的。”
餘老師的床也太舒服了,藍奇一躺下去,就忍不住滾了兩圈。
餘弦從衣櫃裡拿出一床新的空調被,扔在他身上。
“你蓋這個,我們分開蓋,免得搶被子。”
“好,餘老師,都聽你的。”
藍奇蓋上被子,美美地躺下準備睡覺,卻在這時,敲門聲再次響了起來。
餘弦眉頭微皺,看向門口。
藍奇腦子裡不知道都在想什麼,臉色大變,往床角縮了縮,一隻手偷偷伸出來,抓住餘弦的袖子。
“餘老師,外麵……該不會有鬼吧……我好怕……”
“小孩子彆瞎說。”
餘弦無奈地笑了笑,走到門口。
“誰啊?”
“餘老師,是我。”
餘弦心頭一驚,把門打開。高挑俊美的青年站在幽暗的長廊上,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帶了些驚懼,凝視著他。
“房間停電了,我有點害怕。餘老師,我能跟你擠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