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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端王猜中，霍翎反倒不心虛了：“要是隨便哪個野男人送我一隻野兔，我都要留下來好好養著，那霍府早就成為兔場了。”
隨便哪個野男人……端王又氣又好笑，生平第一次聽到這種形容詞。
他也不退開，垂下眼眸，把玩著鹿形玉佩。
端王這樣的人，即使不說話，隻是靜靜站在那裡，就已經足夠彰顯存在感。更何況兩人離得這樣近，近到他掌心的熱度，在源源不斷滲入霍翎腰間肌膚。
霍翎進退不得，隻能仰頭看他。
端王問：“這塊玉佩，阿翎怎麼又終日佩戴了？”
“因為送玉佩的人，從隨便哪個野男人，變成了那個男人。”
端王啞然失笑，手中力度不減，生生將玉佩拽下。他終於往後撤了半步，卻不是為退走，而是給她展示自己掌心裡的玉佩。
“不小心扯掉了，我幫你重新係上。”
霍翎也不反對，看著他再次在她麵前俯下身，勾起杏色腰帶，將玉佩穩穩係回上麵。
“殿下伺候人的手藝還不錯。”
端王心說，原來不僅伶牙俐齒，還喜歡得寸進尺。
該說的正事都說完了，隻是霍翎提出的方案比較冒險，端王還需要多考慮一兩日才能給她答複。
霍翎原本想起身告辭，不再打擾端王處理公務——她看到了書桌上攤放著的一堆公文。
但端王又叫住了她，留她一起用了頓午膳才放她離開。
院中雪色紛飛，端王站在長廊儘頭，看著籠中的雁雪，仔細思量著霍翎的方案。半晌，他對身後侍衛道：“去請周將軍。”
周嘉慕來得很快。
他是從軍營趕過來的，身上還穿著輕甲，深邃俊朗的五官帶著幾分異域風情，讓人一看便知，他身上是羌人血統。
“殿下。”周嘉慕抱拳。
端王喂著雁雪，開口詢問：“常樂縣城門守將，是何泰的人？”
周嘉慕道：“是。”
端王：“常樂縣榷場呢，又是誰負責？”
周嘉慕不知端王用意，但還是老老實實答道：“燕西幾處榷場，每年貿易往來的利潤極高，都是何泰在背後管理。”
“我試過安插人進去，但何泰那一係的人反應很大，生怕我動了他們的錢袋子。”
“我不想那麼快就與何泰撕破臉，就讓我的人撤走了。”
端王應了一聲，又問：“羌戎首領反叛以後，朝廷要求燕西立刻關閉榷場，停止與羌戎的交易。那段時間何泰有什麼反應？”
“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嗎？”
周嘉慕：“不滿肯定是有的，畢竟是每年幾十萬兩的生意。但大戰將起，何泰那一係也不敢陽奉陰違。”
“要說特彆的地方——”
周嘉慕斟酌了一下：“羌戎反叛，就意味著和大燕徹底撕破臉。既然已經撕破臉，何泰他們也不用再顧及什麼，他們在關閉榷場之時，直接帶兵過去，把榷場中的貨物都收繳了。”
端王眼神一凝，神情也變得嚴肅：“那些收繳的貨物，他們放在哪裡？”
周嘉慕冷笑：“那麼多的貨物，他們搬不走，隻能全部堆放在原地，等到戰事稍平，再將貨物轉手賣出去。”
端王揉了揉眉心：“今天晚上，你派幾個值得信任的親信，悄悄潛入常安縣的榷場，將那些貨物全部查看一遍。”
端王的語氣陡然轉厲，森冷含煞：“看看裡麵，有沒有藏著刀槍劍弩。”
周嘉慕當然不會誤認為藏著刀槍劍弩的人是何泰，他立刻反應過來：“殿下是懷疑，羌人將大量兵器偽裝成商品，存放在榷場裡！？”
此話一出，無需端王回答，周嘉慕也想通了。
是了，羌戎的謀反並非突發事件，而是早有預謀。
既然早有預謀，他們怎麼會猜不到大燕關閉榷場？
既然猜到了，又為何不在大燕關閉榷場前，提前將商品運走，白白蒙受了那麼多損失？
這隻能說明，貨物被扣押，也是他們計劃裡的一環！
想到這裡，周嘉慕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被狂風一吹，凍得他打了個哆嗦。
“屬下這就命人去辦！”
端王目送著周嘉慕離開，腦海裡卻不期然響起了兩個時辰前，霍翎說的那番長篇大論。
……
“在前線，除了行唐關外，常樂縣的戰略意義是最重要的。”
“一來，常樂縣囤放著大量糧草兵械，如果常樂縣出了岔子，後勤被毀，人心必亂。”
“二來，殿下坐鎮此地，如果常樂縣遇襲，前線必須回防。沒有哪個將領，承擔得了殿下遇險的責任。”
“我若是羌戎，絕對會攻其必救。”
常安縣就是大燕的“必救”。
隻要大燕這邊投下一些足夠有份量的魚餌，讓羌戎那邊覺得，這個機會實在難得，這個機會不應該錯過，他們蠢蠢欲動之下，就會提前出手，在常樂縣掀起動亂。
端王還記得自己在聽到這裡時，曾開口問霍翎：她憑什麼肯定羌戎一定會出手？
“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這個計劃有七八成可能成功，已經值得嘗試了。”
“不可否認的是，這一代羌戎首領，在羌戎內部十分有威望。所以他才能統領各大羌人部落，才能說服各大羌人部落跟他反叛。”
“但是，威望這種東西，需要長達數年甚至十幾二十年的苦心經營，失去它卻隻需要幾個月、幾場敗仗。”
“幾個月過去了，羌戎不僅沒有打進燕西十四城劫掠，還被打退了幾十裡地。”
“這些敗仗影響不了羌戎首領的地位，卻會動搖其它部落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