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他踉蹌半步,卻強撐著穩定身形,不願在人前泄露絲毫脆弱。
身後落梅紛亂,細雪飛揚,一瓣梅蕊飄墜入他緊擰的眉心,泛著雪寂般的寒涼。
“主人……”少女踮腳,抬手欲取那瓣寒梅,卻被他鉗住腕骨。
他的掌心,猶勝雪般冰寒。
“去,替我去取壇酒來。”他微微偏頭,梅蕊沿其鼻骨而滑落,零落至泥雪中。
有種寂滅的枯豔感。
無論是梅,抑或是他。
墨檀眼睫微顫,慌亂間抽離手腕,轉身抵了抵柔軟的耳垂,滾燙的。
還好墨發遮掩在頸前,沒人能注意到她此刻內心的異樣。
她從席間抱來一壇美酒,揭開酒封,雙手高抬,奉於他麵前。
上好的葡萄佳釀,酒液如盛琥珀,光暈晃曳,叫人尚未飲,便覺醉意。
主人應該會喜歡的吧……
她餘光悄悄往上瞥去,見男人神色沉凝,如隔霧氣一般,叫她看不分明。
她未取酒器,若在平時,洛玦歌定是砸了酒壇,訓她一頓,但置身此情此景之中,他內心日益燒灼的戾氣,驟然平靜了下來。
他有多久,沒有暢然酣醉過了?
洛玦歌單手接過酒壇,仰頭便往口中傾灌,頗有幾分當年折桂載酒,縱馬長遊的豪情了。
一口烈酒下肚,心燒得愈發厲害。
曾經,有那麼一個人,願伴在共飲長醉,酒酣相臥而眠,無關風月,隻為真心。
*
情竅未開時,他一直以為,自己與姬染月,不過是一起鬥酒縱馬,肆意享樂的,酒肉朋友罷了。
頂多就是兩人身份特殊些。
那時在周國學宮,他跟她都是那夫子最頭疼的學生。
在前往周國之前,他本以為周國的公主,應該是個性情淑雅的貴女。
沒想到見著真人,才知淑雅二字,實不沾邊,可惜世人愚昧,皆為她容顏所惑,事事皆奉承著她,看不清此女皮囊下的隱藏著的輕狂。
“長公主殿下,當是這世間,最良善端淑的貴女了!”
這話,權當笑話聽聽就行。
在攻略開始之前,姬染月看完世界劇情介紹,以為胤國的五公子,裡的大反派,定是個陰狠毒辣之人,內心黑暗孤寂,所以她最開始為他定製的,是白月光救贖向劇本。
結果劇本都構想了個七七八八,她一見著那小公子,佇立在眾公子之間,亦是如光如曦般,獨一份的耀眼。
得了,之前計劃好的一切,全部推翻重來。
此後,她與他的種種,便全在她計劃之外。
知他好駿馬、好飲酒、好鼓吹。
她便尋了天下最神駿的良駒,自己騎,當然,公主的設定是不擅騎馬,所以她也就在自個兒小院子裡,待他一經過,就晃悠悠騎上幾圈,饞他
她還搜羅了天下最香醇的佳釀,自己喝,偶爾會請顧明憶、洛弦歌共飲,學宮裡的人她基本上請了個遍,但就是不請他,激他。
最後,她習了坊市裡最流行的琵琶曲兒,不過她一般不自己彈,每每夜裡,召幾個技藝卓絕的樂姬,就在庭院裡,撥彈著靡靡之音,誘他。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吧,小公子忍不住了,直接在前往學宮的必經之路,活像個霸王似的,一腿蹬出,將她堵在宮牆拐角處,偏他生得妖異漂亮,一點也不會叫人覺得油膩。
隻是臉上表情太少了些,但那雙如淬冰吹雪一般的眼眸,實在叫人心折不已。
“你故意的。”
這是肯定語氣,算他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