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叢中有了細碎的響動,一個快要被雪完全覆蓋的人,一個踉蹌滾到了洛玦歌的腳邊。
那人仰起頭,滿目驚惶,“彆……彆殺奴,奴什麼都看見了,什麼都快見了!”
洛玦歌看他的裝扮,應該是今夜負責清池殿守夜工作的內侍。
此人身軀孱弱,無一絲內勁,不可能是他殺的人。
“說,你都看見了些什麼?”
“奴……奴看……看見了……”麵對洛玦歌寒涼入骨的視線,那名小太監舌頭直打結兒,偏偏越緊張害怕就越說不出話來。
這小內侍估計快要被嚇傻了。
洛玦歌眉心緊皺,忍住了一腳將他踹倒的衝動,決定換個問法,“那本公子問你,王上今夜最後召見的,是何人?”
“奴……奴不認識,隻聽見什麼公主……但那人是奴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比……比後宮的所有夫人,都好看!”
洛玦歌從未有一刻像今夜這般,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冰封了一般,寒風像刀子一般,將心口捅了個大窟窿。
“姬、染、月!”
“哈欠!”姬染月今夜穿得單薄,被風雪一吹,整個人瑟縮了一下,滿身環佩叮當。
她將能帶走的寶貝,全都揣在了身上,此刻的她,滿頭珠翠,豔光粲粲。
偏偏就忘了,給自己再加一件外袍。
她用某種渴望的目光,望向了一旁渾身散發著滾燙熱氣的白起小哥哥。
奈何某人完全沒get到她的渴望。
“主公,有一撥軍隊向此處靠近,我們必須趕緊離開!”
“好的。”她這一出國庫,眼皮就開始不安分地跳動著。
有一種隨時都有可能翻車的預感。
“走!”白起領著她,一路遊走著,靠近了宮門。
“戒備這麼森嚴,我們是直接殺出去麼?”姬染月湊在白起耳邊,低聲問了一句。
“殺出去,很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這是……洛玦歌的聲音。
她尚未反應過來,一隻箭羽破開風雪,朝姬染月的後頸處射去,卻被白起用手掌握住了,箭身擦破了他的皮肉,血液一點點,浸透了整個掌心。
“白起,你沒事吧?唔——”姬染月被單手攔腰抱起,一個猛衝向宮門口,絞殺了一名騎兵,奪馬便狂奔向街道。
“追!”
洛玦歌眼底,似有無數血色炸開。
一擁而上的騎軍,搭弓射箭的弓軍,都對這兩人,起不到威脅。
白起一心縱馬,負責殺人的,反而是使用了天階技能卡“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姬染月。
她究竟騙了他多少,他直至今夜才知道,她原來會武,且武藝超群。
“姬染月!”少年白馬銀槍,一人當先,不斷拉近著與她的距離,“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死我的父王與母妃?回答我啊!”
最後四字,穿透了漫天風雪的阻隔,在姬染月的耳邊炸開。
她的長劍,正穿過一位士兵的腰際,血花濺上了她飛揚的發絲,她回眸一笑,眼底滿是肆意與譏諷。
刺得他的雙眼都睜不開了。
“胤滅周的那一日,就該想到今夜之亂。”她奪過淩空而來的一隻流矢,對準了少年的咽喉,鋒芒的箭尖與她柔軟的語調,形成了一種極矛盾的衝突美,“洛玦歌,你知道嗎——”
“你這一生,最不該做的,就是救下躍下城牆一心求死的我。”
姬染月腕間扭轉,箭尖偏移了一寸,箭羽如流星般,撕開了漆黑的夜幕,以催枯拉朽之勢,破開了他堅硬無比的銀甲,直直盯穿了他的肩頭
“如果還能有下一次,彆太天真!”
轟得一聲,少年由於慣性一個後仰,從馬上摔落至雪地上,雪花落在了他的眉骨間,映襯著他眼角的那一滴淚,比肩頭前汨汨湧出的鮮血,還要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