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2)

童養媳 化雪掌 11724 字 4個月前

相處八年,早有了親人般的默契,陸回寫藥方,蘭娘便自顧去準備要帶去燕城知府阮家的東西。

那阮老爺的夫人常年臥病,精神失常,尋遍大夫也沒能治好,後來還是陸回幫她穩住了病情。

雖然阮夫人仍舊神誌不清,時時下不來床,但好在不會不分白天黑夜地哭了,原本照她哭的那個法子,就算是一個好好的人,眼睛也能哭瞎,壽命必定折半。

陸回每半個月帶蘭娘一起去阮府一趟,查看阮夫人的病情,而後根據她的身體狀況調整藥物,但陸回身子不算多好,又總是奔波著替人治病,前些年他有時候自己都躺在榻上養病,遇到旁人治不好的病人,他都還強行掙紮著起身去替人診脈。

好在這幾年蘭娘學得刻苦,醫術越發精進,許多時候都可以代替他給人看病,而蘭娘又是個細心妥帖之人,非常注意陸回身子骨的調養,算起來陸回已經一年多未曾病倒臥床不起了。

但蘭娘提著藥箱子跟在陸回身側,瞧著他有些匆忙的步履,再看看他依舊清瘦的身姿,思及他看起來雖然是個正常人了,但根基並不好,如今仍有許多隱疾未曾痊愈,她心中暗暗地想,自己這一生再沒有其他什麼事情要做,最重要的便是要照顧好陸回。

他們成親之後,他便是自己的夫君了,陸回忙著救治病人,她便負責照顧好陸回的身子吧,好歹一年要長一點肉才是。

正神遊中,身旁男子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聲音低低提醒:“當心門檻。”

他語氣自然,雖然目光沒有看她卻好似始終在關注她的狀態。

蘭娘被人抓著手腕,自然沒有絆倒,她抬腳邁過門檻,語氣帶著愉悅:“多謝師父提醒。”

二人很快跟著丫鬟到了阮夫人的臥房,隔著簾子,陸回給阮夫人把了一回脈搏,沒一會兒,阮夫人又輕聲咳嗽起來,似乎很是難受,胳膊忍不住想收回去,陸回連忙鬆開手指。

阮家公子阮征鴻立即客氣地請蘭娘與陸回到偏廳喝茶,幾人坐定,陸回便溫和說道:“阮公子,令堂今日脈搏瞧著比上次虛弱了些,也有些淩亂,似是心神不定,近來可是有什麼異常之處?”

阮征鴻沉默了一瞬,昨兒家中才鬨了一場。

而阮家的小姐阮夢知忽然就站了起來,冷笑一聲:“你們二人每月來一次我們阮家,可我娘的身子遲遲未曾痊愈!你們怕不是招搖撞騙坑害人的!若是你們治不好,便趁早說!”

陸回微微皺眉,蘭娘立即道:“阮小姐請自重!”

阮夢知瞥了一眼蘭娘,眼神不屑,她是知府家的千金,前些年嫁了人,可後來夫君意外離世,便又回了娘家住著,倒是跟蘭娘是打過幾次交道的,心中一向瞧不上蘭娘。

而蘭娘也不喜歡阮夢知,陸家醫館是燕城人人皆知的良心醫館,收費低,醫術高超,但大夫不是神,沒辦法把死人救活。

阮夢知的夫君當時都已經咽氣了才送到了醫館,誰還能救活?可阮夢知硬是把罪過算在了陸家醫館頭上,尤其算在了蘭娘頭上。

她完全不信任蘭娘的醫術,隻怪當時蘭娘沒有及時去喊陸回,這才耽誤了救治自己的夫君。

阮征鴻沉下臉:“夢知,不可無禮!”

阮夢知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再想到昨兒晚上的那一幕,眼眶瞬間紅了,她操起來手邊尚還燙手的茶碗便朝蘭娘砸了過去:“你這庸醫!草菅人命!往後莫要再踏進我阮家半步!”

蘭娘一驚,而坐在她旁邊的陸回幾乎是立即起身抬起胳膊替蘭娘擋住了那茶碗,滾燙的茶水儘數落在了陸回的胳膊上。

她心疼不已,連忙上去:“師父!”

而後,蘭娘怒目道:“阮夢知!若是府上不需要我們醫治,大可在我們入府時便直說,何必如此!我們陸家行醫問藥,求的便是患者安康,可如今竟然求到了惡言相向,熱茶加身!”

阮征鴻氣得不行,立即上來道歉,喊道:“來人,把你們小姐拉下去!去通知父親!”

而後扭頭讓人拿帕子等物給陸回清理胳膊,蘭娘早已心疼地要掀開陸回的衣袖檢查,而陸回輕輕摁住了她手,微微搖頭。

阮家丫鬟捧來水盆帕子等物,可陸回與蘭娘卻還是匆匆告辭而去,回去的馬車上蘭娘瞧見那衣袖下的胳膊已經紅了一片,忍不住眼眶都濕潤了。

她咬牙:“師父!為何那阮夢知這般無禮,你還次次都要去給阮夫人治病?”

陸回微微一笑,抬手揉揉她腦袋:“阮夫人是個可憐人,阮小姐是阮小姐,阮夫人是阮夫人。我的傷無甚大礙,回頭塗上一些藥膏便是了。隻是,方才我從阮夫人脈象上看到她今日狀態很是不好,隻怕是氣淤於心,難以排解,若是再不想法子隻怕命不久矣。”

蘭娘一愣,心裡也焦急起來,二人不再想其他的,一路都在商議該如何救治阮夫人。

隻是阮家此時卻依舊吵吵嚷嚷的。

大夫才走,阮夢知便哭了,指著蘭娘離去的方向大喊:“哥哥!你可是又覺得那女大夫性情溫柔明是非?街上任意一個女孩兒你都覺得比我好!娘不認得我了,爹不理會,你又總是這樣!”

她說著淚流滿麵,阮征鴻本身一肚子的怒氣,此時隻能逼著自己咽下去。

阮夢知哭著哭著說道:“可我也不想這樣呀,我也後悔了呀。”

良久,阮征鴻閉了閉眼,而後儘量克製地說道:“既知道後悔,便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則娘若是知道了身子骨又會更差。”

他說完立即便走,背影匆匆而去。

阮夢知還在哭,旁邊丫鬟低聲勸:“小姐,公子舍不得怪您,更舍不得罰您,他還是心疼您的。”

可阮夢知滿臉淚水與恨意,手握成拳:“他哪裡是舍不得怪我?他是懶得怪我。其實,他們都怪我,這麼多年過去了,哪怕是知道她絕對不會回來了,他們還是怪我……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喜歡我,可我也是家裡的女兒呀!我也是我哥哥的妹妹呀!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珍惜眼前人,過好當下的日子?”

*

陸回熬到深夜,蘭娘便也陪著,二人翻閱幾十本醫術,又對燈討論了半宿,最終確定了給阮夫人治病的新藥方,第二日一大早便著人送去了阮家。

阮征鴻又親自上門致歉,以及感謝他們的付出。

好在阮夫人吃下這些藥之後,又靜養了七八日,身子又稍微好了些。

而蘭娘與陸回的親事也要操辦起來了,陸家上下熱熱鬨鬨的,陸夫人最為高興。

陸家的那些族親倒是又在成親之前來鬨一通。

從前陸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家中醫館規模不大,陸老爺子又是個心善的,四處散藥,免費給人診治,對家裡人又要求不許鋪張浪費,能吃飽穿暖便是了,且他無比崇尚行醫,嚴苛要求家中幾個兒子俱都要跟著他給人治病。

可老爺子一死,幾個兒子都動了旁的心思,陸家醫館規模小,給人治病壓根賺不了幾個銀錢,操勞一番圖什麼?

最終,其他幾個兒子叫著要分家,無人肯繼承這小小醫館,心中都打算著要去經商考科舉等等,唯有陸回的父親留了下來,他與幾個兄弟分家,繼承了醫館,依舊苦心研學,四處救人,所生的兒子陸回也是六七歲便能給人診脈治病。

父子二人齊心協力,結合祖上留下的醫術以及醫書上的古論,醫術越發精湛,旁人治不好的病人他們往往都能治好,而他們陸家醫館研製出來的藥膏效果極好,加上陸家醫館時常給人義診,免費贈藥,名聲越來越好,陸家的日子也越發地殷實了。

到如今陸家那旁的幾個兄弟並未發家,陸回與母親卻住進了彆致舒適的大院子裡,就算是時常去施舍那些窮苦之人,所剩的銀錢也足夠衣食無憂,在當地算是個富戶了。

族親們立即眼紅了,借著陸回遲遲未成親且身子虛弱之故,要求一起經營祖上留下來的醫館,免費將來有一日落入外姓人之手。

陸回與母親自然不願,族親們一次次來鬨,如今眼看著陸回要成親了那些人更是著急。

這一次,幾位叔伯大娘之類的在花廳中還沒喝上幾口茶,便又提到了醫館之事。

“那是陸家的產業,無論如何,總不能你們一直霸占著。”

陸回淺笑:“大伯說的是,隻是當初分家,白紙黑字立的都有字據。且大伯多年未曾行醫,不知道醫術可還記得多少?”

他倒是不怕銀錢被族親霸占,隻是怕這些人借著陸家醫館的名義去殘害那些無辜病人。

陸大伯臉色漲紅,怒道:“無知小兒!我是你大伯,難不成醫術還不如你?我……哎喲!”

他抱著肚子就喊了起來,緊接著一起來的其他人也都忽然腹痛,一個個都往茅廁跑去。

蘭娘躲在簾子後麵,忍不住捂嘴笑,笑著笑著,陸回走了進來。

他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蘭娘抬眸與他對視,而後眨眨眼。

男人笑著輕輕搖頭歎氣,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眸子裡都是笑意:“調皮,下次不可如此。”

蘭娘立即站直了:“好,蘭娘都聽師父的。”

反正這次下了巴豆,下次不下巴豆便是了,到時候下一些癢癢粉之類的也不錯嘛!

總之就是要讓這些狗東西難受就是了!

陸回無可奈何地看著她:“唉,走吧,去後院我給你剝山核桃吃。”

二人相視一笑,回到後麵庭院裡坐在桂花樹下的石桌旁邊,曬著太陽一邊看醫書一邊吃山核桃。

婚事很快便被安排好了,前些年兒子因為身體原因不願耽誤姑娘家,陸夫人急得不行,如今見陸回能娶到蘭娘這般讓人可心的女孩兒,她喜歡都簡直想飛上天,一應成親要辦之事都打理得分外妥當。

而陸回與蘭娘是燕城有名的好大夫,二人成親這日極為熱鬨,又是個豔陽天,街上敲鑼打鼓的,老百姓們都自發站在路邊歡呼,一個個地喊道恭喜陸大夫祝陸大夫與蘭姑娘百年好合!

蘭娘坐在花轎中,低頭便看到自己身上刺繡精美的大紅新娘裙衫,她竟然在那麼一瞬間,想到了顧亭勻。

想到曾經他們在鄉下成親的時候,自己身上穿的那一件嫁衣。

呼吸有那麼一瞬間幾乎凝滯,而後,蘭娘收起思緒,唇邊浮現笑意。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